《老板娘的味道如如》中文
《老板娘的味道如如》中文
这条老街，我走了十几年。街角的梧桐黄了又绿，铺子开了又关，可“如如小吃”那块褪了色的招牌，总在傍晚准时亮起那盏暖黄的灯。老板娘就叫如如，大家都这么喊，倒没几个人记得她的本名了。
第一次进她店里，纯粹是饿的。加班到晚上九点，胃里空得发慌，闻到一股混着酱油、猪油和某种熟悉香料的气味，脚就不听使唤地挪过去了。店小，就四五张桌子，擦得锃亮。如如系着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，正从一口大锅里捞面。她抬头看我一眼，也没多话，就问了句：“吃面？有招牌的。”我点点头。
那碗面端上来，样子朴实无华。几片炖得透亮的五花肉，一把翠绿的葱花，汤色清澈，却香气扑鼻。第一口汤下去，整个人就愣住了。那味道……怎么形容呢？不是味精的鲜，也不是猛料调出的浓。它很温厚，带着一点点甜，是那种食物本身经过时间慢慢熬煮才有的甜。肉香、骨香、还有一股淡淡的、类似桂皮但又不太一样的香料气息，全都融在汤里，滑进喉咙，一路暖到胃底。
“这汤头，有说法吧？”我忍不住问。如如正在旁边剥蒜，手上动作没停，笑了笑：“能有什么说法。就是老家带来的土法子，小火，慢炖，舍得花时间。”她说得轻巧，可我知道，这“时间”二字，在如今这年月，最是金贵。别人家图快，用高汤膏、浓汤宝，味道是猛地冲上来，可吃完嘴里发干，心里空落落的。她这味道不一样，它是慢慢包裹住你的，吃完后，那点余韵还能在舌尖停留好久。
后来成了常客，我发现如如的“舍得花时间”，几乎体现在每一处。酸豆角是自己泡的，辣椒油是自己泼的，连炖肉用的酱油，都是她托人从老家捎来的土法酿晒的。有熟客开玩笑，说她这生意做得“不划算”。她听了，也只是擦擦手，说：“东西自己吃着踏实，别人才吃得香。味道这东西，骗不了人，也急不来。”
这话让我琢磨了半天。是啊，味道骗不了人。工业化的流水线能复制口感，却复制不了那一份“踏实”。如如店里的味道，就是一种“踏实”的味道。它不惊艳，不刺激，却像一位老友，知道你累了、乏了，默默端上一碗熨帖的热汤。那是一种基于“诚实”的滋味，材料是实在的，工夫是实在的，于是那份心意，也实实在在落在了胃里，化成了满足。
老街拆迁的消息传了几年，今年似乎真要动了。不少老店忙着搞促销，或者盘算着搬去新商圈。如如的店还是老样子，每天就准备那些料，卖完就收工。有食客替她着急，她倒是平静：“到时候再说。真搬了，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生火、炖汤。味道在，店就在。”
昨晚又去吃了一碗。店里人不多，收音机里咿咿呀呀放着老歌。我吃着面，看着如如在昏黄灯光下微微弓着的背影，忽然就明白了。我们留恋的，哪里只是一碗面呢？是那口“踏实”的、不欺人的老味道，是那种肯为你“舍得花时间”的旧日心意。在这什么都讲究“快”的世界里，这份慢，这份实诚，成了最奢侈的慰藉。
走出店门，夜风有点凉。我回头再看，那盏暖黄的灯，依然亮着，稳稳地，照着门前一小块光晕。仿佛在说，任凭外面世界如何匆忙翻滚，总有一些味道，一些“舍得花时间”的人，会固执地守着那份最初的“诚实”，为你留着一碗热汤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