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学舞蹈的女朋友叭叭叭
和学舞蹈的女朋友叭叭叭
我女朋友是学舞蹈的。这话说出去，朋友们总爱起哄，眼神里带着点羡慕，好像我天天活在什么文艺片里似的。其实吧，跟舞蹈生谈恋爱，浪漫是真浪漫，但有些滋味，也只有自己知道。我俩的日常，用她的话说，就是“跨物种交流”。我这边刚瘫在沙发上，发出满足的叹息，她那边可能正对着镜子，跟自己的脚背较劲，嘴里念叨着“延伸，再延伸一点”。
最让我头疼的，大概就是对于“疼痛”的理解完全不在一个频道。我手指被纸划个口子，龇牙咧嘴地找创可贴。她瞥一眼，轻飘飘来一句：“这算啥呀。”然后撸起裤腿，给我看膝盖上那片常年乌青的印记，或者脚趾上磨出的厚茧，那表情淡定得像在介绍天气。有回她脚踝旧伤复发，肿得跟馒头似的，我急得团团转，要拉她去医院。她倒好，单脚跳着找来弹性绷带，手法熟练地缠上，还试着轻轻点地，说：“没事，筋没断，就是关节囊有点炎症，冰敷一下，明天还得去排练。”我那心疼劲儿，全撞在她那堵名叫“专业”的墙上了，闷闷的，说不出来。
她挂在嘴边最多的词，就是“控制”。吃饭要控制，油盐糖分，算得门儿清。动作更要控制，一个简单的手臂摆动，她能分解出七八个发力点，讲究着“意念先到，气息跟随”。我俩吵架都吵得与众不同。我情绪上来了，声音不免提高，语速加快。她呢，反而会突然沉默下来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特别“控制”地、一字一句地跟我讲道理。她说这是舞蹈教给她的——情绪再满，动作不能散架，呼吸不能乱。有时候我真分不清，她是在跟我沟通，还是在完成一场对于“情绪管理”的即兴表演。不过你得承认，这招挺管用，火气碰上这种“控制”，常常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，没处使劲。
但话说回来，她的世界也给我开了不少眼。我以前看演出，就知道个好看来劲儿。现在跟她一起，她能指着台上说，你看那个翻身，重心给得多漂亮；或者感叹，这个舞段的“空间运用”真绝了，把整个舞台的张力都撑满了。我才慢慢明白，原来那些行云流水背后，是毫米级的位移精确，是对每一寸肌肉的绝对掌控。她让我觉得，人的身体原来可以是一座这么精妙又充满表达的殿堂。
当然，生活不全是舞台光。更多时候，是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，头发被发胶黏得硬邦邦，练功服被汗水浸透。客厅地板成了她的延伸战场，压腿、开肩，骨头节发出轻微的响声。我就在旁边看着，递杯温水，或者当个人肉扶手。这种时候没有浪漫，只有实实在在的陪伴，和一点点的心疼。她追求的那种极致的美，代价全在这些日复一日的枯燥和疼痛里。
所以啊，和学舞蹈的女朋友“叭叭叭”，叭叭的从来不是风花雪月。是听她抱怨某个动作总是“顺”不过来，是看她为了一场比赛的“情绪传递”反复琢磨到失眠，也是在她累极的时候，给她一个不用任何“控制”的、结结实实的拥抱。她的世界围绕着“控制”、“延伸”和“空间”这些关键词打转，而我的作用，或许就是在她偶尔从那个要求极致的世界里退场时，提供一个可以放心“散架”的角落。这么一想，我这“跨物种”的陪伴，好像也挺有价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