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善良的 子10
年善良的 子10
老屋的抽屉深处，躺着一本硬壳笔记本。蓝布封面，边角已经磨损得起了毛。我翻开来，里头是爷爷的笔迹，记着些琐碎账目。翻到某一页，忽然停住了。那一页的顶头，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：“年善良的 子10”。墨水有些洇开了，像一滴很久以前的泪。
我愣了好一会儿。这不通顺的五个字，像一把生锈的钥匙，突然就捅开了记忆的锁。爷爷没念过几年书，识字不多。我小时候，他总爱把我揽在膝头，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，指着日历教我认字。他指着年份，会慢慢地说：“年，就是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攒起来的东西。”他说“善良”两个字时，发音总有些含糊，但眼神特别亮。至于那个“子10”，我后来才想明白——他是想写“子孙”吧？那个“孙”字，他大概只记得半边，或者觉得笔画太多，索性用个“10”来代替，在他心里，十全十美，或许就是子孙满堂最好的寓意。
这算是一种家风吗？好像也不是什么能上墙刻匾的大道理。它没告诉我具体要怎么做，更像是一种气味，一种温度。就像爷爷总在晚饭后，把剩饭撒在院墙根，给那些野猫。他说：“它们也是过日子的。”这过日子里的那点善意，不声不响的，大概就是他理解的“善良”了。
我把笔记本轻轻合上。窗外的阳光正好，落在手上，暖洋洋的。我忽然想起，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像爷爷那样，慢下来，去做一件毫无用处、只是心里觉得该做的事了。我们这代人，脑子里塞满了各种“高效”“目标”“价值”，却把那种最朴素的、像呼吸一样自然的善意，给弄丢了。它被我们复杂化了，或者，被我们遗忘了。
那天下午，我下楼散步。小区门口有个卖糖炒栗子的老人，寒风吹得他直跺脚。我买了两斤，其实吃不了那么多。付钱的时候，我指了指他车上那个破旧的热水壶：“大爷，天冷，您这壶里还有热水吗？别光顾着做生意。”他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，连声说：“有，有！闺女，谢谢你啊。”那一刻，我心里某个地方，轻轻地动了一下。很细微，但很实在。
这或许就是爷爷那本子里，歪歪扭扭记下的东西吧。他把“年”和“善良”放在一起，是不是想说，时间这东西，一年年地流走，能留下来的，不是赚了多少钱，住了多大的房子，而是你心里那份“好”有没有被磨掉，有没有传下去？那份好，是对人的，也是对物的，对眼前的世界，保持着一点温热的关切。
日子还长。我不会再把那个笔记本锁进抽屉。就让它放在我的书桌上吧。偶尔瞥见那行字，就像看见爷爷坐在老屋的门槛上，对我微微笑着。他交给我的，不是什么宝贝，只是一颗种子。我得记得，把它种在每一天平常的日子里，让它跟着岁月，一起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