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∽你迟尘别舔了
啊∽你迟尘别舔了
这话可不是我说的,是我那刚上小学的侄女,对着她家那条金毛,气急败坏吼出来的。那狗正起劲儿地舔她刚搭好的乐高城堡,口水都快把“城墙”泡软了。她这一嗓子,把我从手机里拽了出来,愣是笑了半天。
可笑着笑着,不对劲了。这场景,咋这么熟呢?
我低头瞅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。那个短视频础辫辫,我又不知不觉刷了快一个钟头。手指机械地上划,一个接一个,光怪陆离的画面、夸张的笑声、刺耳的音乐,啪嗒啪嗒砸进眼睛里。脑子呢?脑子好像被那金毛的口水糊住了,黏黏糊糊,转不动。这不也是一种“舔”吗?不对,是我在主动把眼睛、把时间、把那点可怜的注意力,凑上去让它“舔”。它舔得可欢了,用那些精准推送的、你刚好有点兴趣的内容,一下,又一下。
这玩意儿,比狗舌头厉害多了。狗舔你,你知道脏,知道腻歪,会躲开。可这屏幕里的东西舔你,是甜的,是爽的,是刚好搔到你痒处的。它舔得你晕头转向,舔得你忘了刚才想干啥,舔得你觉得就这么待着也挺好。等回过神来,半个下午没了,心里空落落的,像被掏走了一块,只剩下一嘴电子糖精的假甜味儿。
我们管这个叫“信息投喂”。对,就是投喂。像个乖宝宝一样张着嘴,等着人家把嚼碎了、拌好了、加了料的信息糊糊,一勺一勺喂进来。咸了淡了,喜欢什么口味,人家门儿清。你爱看美女,下一秒全是长腿细腰;你焦虑赚钱,满屏便是“叁天暴涨粉”“月入十万不是梦”。它太懂你了,懂到让你觉得贴心,懂到让你放下所有戒备,舒舒服服地躺平,接受这场漫长的、温柔的“舔舐”。
这感觉,起初确实不赖。谁不喜欢被迎合、被取悦呢?但时间一长,坏了。你自己的胃口被养刁了,耐心阈值却像坐滑梯似的往下出溜。以前能安心看一部两小时的电影,现在叁分钟解说都嫌慢,恨不得直接跳到结局。以前能捧着一本书看半天,现在刷十几条“一分钟读懂经典”就觉得知识已经进了脑子。我们变得越来越急躁,越来越难以专注,就像得了某种精神上的“糖尿病”——摄入的都是高度提纯的糖分,身体却越来越虚。
更吓人的是,我们正在一点点丢掉那种“自己找食吃”的能力。不再去图书馆的书架间漫游,碰见意外的惊喜;不再为一个问题翻查多种资料,比较、思考,形成自己的看法。我们习惯了被喂到嘴边,甚至习惯了被“舔”得迷迷糊糊的那种快感。独立思考?那多累啊。有这功夫,不如再刷几条,再让那无形的舌头,舔一舔麻木的神经。
我抬头,看我那小侄女。她吼完了,气鼓鼓地把狗推开,自己蹲下来,小心翼翼地把乐高一块块擦干,重新搭建。那狗围着她转,她也不理,小脸绷得紧紧的,专注在自己的城堡上。
我忽然有点羡慕她。她能那么直接、那么痛快地喊出“别舔了”。而我们这些大人,有多少次,是半推半就地,甚至主动地,把头埋进了那个泛着冷光的“食盆”里呢?我们被舔得习惯了,被喂得顺从了,连喊停的力气和意识,都快被消磨光了。
放下手机,脖子有点酸,眼睛有点干。窗外天色将晚,一片很普通的、没什么滤镜的夕阳铺在天边。我站起身,倒了杯水,凉白开,没什么味道。但喝下去,喉咙里那股被“舔”出来的甜腻感,好像冲淡了一些。
也许,是时候对自己也说一句了:喂,差不多得了,别让它再舔了。总得留点清醒,留点胃口,去尝尝生活那些需要细嚼慢咽的、真实的滋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