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雪老丐1一20全文小说
柔雪老丐1一20全文小说
腊月二十叁，北风刮得人脸生疼。老城根儿下那片破窝棚，被雪埋得只剩下个顶儿。里头住着的，就是人们嘴里的“柔雪老丐”。没人知道他真名，只知道他一年四季，哪怕大雪封门，身上那件破袄子也总是软的，像新弹的棉花。怪就怪在这儿。
这老丐不常乞讨，倒爱在街角晒太阳，眯着眼看人来人往。手里总摩挲着一块黑不溜秋的木牌子，油光水滑的，看不清刻的啥。有淘气孩子拿石子丢他，他也不恼，只是把那牌子往怀里揣揣紧，嘴里嘟囔一句：“时候没到哩。”
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。直到那天，城里最大的当铺“恒昌号”出了档子邪乎事。东家库房里锁着的一尊玉观音，凭空没了踪影。门锁得好好的，窗缝儿都没开半条。官府查了叁天，愣是没一点头绪。东家急得满嘴燎泡，悬赏的告示贴遍了四九城。
这事儿传到窝棚区，大伙儿当个热闹听。唯独柔雪老丐，那几天晒太阳的姿势都变了，腰板挺直了些，眼神也飘得远了。夜里，窝棚透出一点微弱的、晃悠的光，持续了好几个时辰。邻居瘸腿李起夜瞧见了，心里直犯嘀咕。
第二天晌午，柔雪老丐破天荒地没去老地方。他揣着那块木牌，径直走到了“恒昌号”气派的大门前。伙计见他一身破烂，捂着鼻子就要赶。老丐不慌不忙，把木牌子往柜台上一放。
“叫你们东家来，说‘故人’来还东西了。”他声音沙哑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。
东家半信半疑地出来，一瞅那木牌，脸色“唰”地就变了。那是块乌木的账牌，是几十年前“恒昌号”老东家发给最信任的“走镖人”的信物，早就不用了。再仔细看老丐那双手，虽然脏污龟裂，指节却异常粗大有力。
老丐没多话，只让东家带他去库房。他在那空荡荡的紫檀木座前蹲下，手指在光滑如镜的地砖上，这儿敲敲，那儿按按。忽然，在某块砖的边缝，他用指甲轻轻一别——砖是活的！底下有个浅坑，躺着那尊莹润的玉观音，底下还压着一张发黄的纸。
纸上是几行潦草的字，写着当年老东家与一个叫“柳叁手”的伙计的秘密约定。原来这库房建时就有暗格，专为应对突发祸事，这秘密只传每代东家与一个指定的“守密人”。上一代守密人，就是柳叁手，也是眼前这个柔雪老丐。
“师父临终前交代，”老丐慢慢把观音放回座上，“牌子在，人在，秘密在。东家您……怕是忘了老规矩，没等‘守密人’交接，就自个儿动了这暗格附近的东西，触了机关，让它合上了。”
恒昌号东家满脸通红，原来是自家儿子前些日好奇，在库房挪动了几箱货，没想到竟扯出这段陈年往事。他再看老丐，那身柔软的破袄，那平静的眼神，忽然明白了“柔雪”二字的重量——像雪一样覆盖住过往，柔软地护着承诺，哪怕被世人当作尘埃。
玉观音找回，风波平息。城里人把这事儿当传奇讲了半个月，可窝棚区还是那个窝棚区。柔雪老丐呢，又回到了城墙根儿下晒太阳，眯着眼，摩挲着他重新挂回腰间的乌木牌。雪化了又下，那袄子，瞧着还是那么软和。
只是偶尔有细心人发现，恒昌号的伙计，每月总会挑个风小的日子，悄悄往那破窝棚送一袋米、一包盐。老丐也不推辞，点点头就收下。这大概，就是老城里那些没明说的“规矩”，和比雪还厚的“信义”吧。日子，就这么又往下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