玖玖玖啪色
玖玖玖啪色
老张最近总觉得自己跟不上趟了。那天他端着保温杯，看孙子抱着平板电脑笑得前仰后合，小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。他凑过去瞄了一眼，花花绿绿的画面闪得他眼晕，孙子却头也不抬：“爷爷你看，这个特效酷不酷？”老张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来。他想起自己年轻时，一本连环画能翻上几十遍，每一页的折痕都透着欢喜。现在这世界，好像被谁按了快进键，哗啦啦地往前冲，连颜色都格外扎眼。
这种“扎眼”，老张在巷口新开的霓虹招牌上见过，在年轻人手机短视频的爆闪转场里见过。它们有个共同点——不给你喘息的空隙，用最直接、最浓烈的视觉刺激拽住你的注意力。好像安静地看一朵云慢慢飘移，成了件特别奢侈的事。我们被一种“视觉洪流”裹挟着，不由自主地往前漂。这洪流里什么都有，鲜艳的，夸张的，匪夷所思的，看多了，眼睛累，心里也空落落的。
他有一回去老友家，见对方正戴着老花镜，慢悠悠地给一幅山水画上色。用的是最传统的矿物颜料，石青、朱砂，一小碟一小碟地摆着。老友拿笔尖蘸一点，在宣纸上轻轻晕染，一片山峦的层次就慢慢出来了。那颜色不扎眼，却厚实，有分量，像是把时光磨碎了调进去的。老张在旁边看了半晌，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焦躁被抹平了不少。
这让他琢磨起来。我们追求的那些瞬间的、强烈的感官快乐，是不是像吃多了重油重辣的火锅，舌头麻了，反而尝不出食物本来的鲜味？那种需要时间沉淀，需要静静体会的“韵味”，是不是正在从我们的生活里悄悄溜走？老张不是反对新鲜热闹，他只是觉得，生活不能只剩下一种节奏，一种色调。
后来，老张也开始给自己找点慢下来的由头。他翻出封存多年的毛笔，找出孙子用剩的图画本。他不画山水，就从最基础的梅兰竹菊开始。第一次下笔，手抖得厉害，墨团糊成一坨，他自己看着都乐。但他不急，每天就练那么半小时。奇怪的是，当他专注于笔尖那一点点力道，墨色在纸纤维里如何缓缓洇开时，窗外汽车的喇叭声、楼上装修的电钻声，好像都自动退远成了背景音。
他发现，原来颜色不只是“看”的，更是“感受”的。墨分五色，焦、浓、重、淡、清，全凭手下水分与力道的心意。这种感受，和屏幕上那些炸开的、标准化的色块完全不同。它连着你的呼吸和心跳，是有温度的。这个过程本身，就是一种对心性的滋养，让你在纷乱中还能稳住自己。
再后来，孙子偶尔也会凑过来，好奇地看他画画。老张不教他技法，就给他一支笔，让他随便涂。小家伙开始还画得张牙舞爪，渐渐也能安静地坐上一会儿。有一回，孙子指着自己画的一片深浅不一的蓝色说：“爷爷，这是下雨前的天空。”老张心里微微一动。你看，孩子不是不能体会细微的色彩和情绪，只是我们常常忘了给他们创造这样的机会和空间。
老张依然会用智能手机，看孙子推荐的搞笑视频。但他多了一个习惯，每天雷打不动的那半小时，属于笔墨和安静。他开始明白，抵抗那种令人疲于奔命的“视觉洪流”，未必是要转身逃离。或许更像是在心里给自己留一块“自留地”，在这块地上，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节气播种、耕耘，欣赏那些不那么炫目却足够扎实的成长。生活的色彩，终究需要一点一滴，自己亲手调出来，才耐看，才经得起回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