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春的日子
青春的日子
那几年，日子好像是被拉长的橡皮糖，黏糊糊，甜滋滋，怎么嚼都嚼不完。清晨六点半的闹钟，永远比数学老师的立体几何还要恼人。我总爱在骑车上学路上，把车轮蹬得飞快，风灌进宽大的校服，鼓鼓囊囊的，觉得自己像只笨拙却向往自由的鸟。路边的早点摊冒着腾腾的热气，煎饼果子的香气混着油条味儿，那才是记忆里最扎实的、对于清晨的注脚。
现在想想，那时最大的烦恼，可能只是一张总也写不完的试卷，或者球场上一次不大漂亮的投篮。快乐却简单得不像话——是同桌偷偷传过来的一颗糖，糖纸在课桌下被小心剥开，发出窸窣的轻响；是下午自习课，窗外忽然飘来一朵奇形怪状的云，能让你托着腮，神游上好半天。我们趴在走廊的栏杆上，看着楼下穿着同样校服的人走来走去，说着一些现在早已忘记内容的笑话，却能笑得直不起腰。那种没来由的、充沛的快乐，像夏天午后突然降下的雷阵雨，哗啦啦的，酣畅淋漓。
青春里，总藏着些自以为是的“深刻”。会在深夜的台灯下，给日记本写上些酸涩的句子，觉得全世界都不懂自己。也会因为朋友一句无心的话，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，像揣着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。那时候的感情啊，纯粹得发烫，又脆弱得像玻璃。一次争吵可能就是一场天崩地裂，而一个和解的眼神，又能瞬间让世界晴空万里。我们跌跌撞撞地学习如何与人相处，如何安放自己那颗敏感又躁动的心，在一次次碰撞和愈合中，悄悄生长出坚韧的轮廓。
我记得有个傍晚，放学后没急着回家，和几个朋友爬到学校旧实验楼的天台。夕阳把整个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，远处的楼房和街道都变得柔和。我们谁也没说话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。风很大，吹得衣服猎猎作响。那一刻，心里忽然涨满了某种说不清的情绪，不是高兴，也不是悲伤，就是觉得，眼前这一切——这风，这落日，身边这群人，还有胸腔里那颗砰砰跳的、年轻的心——都珍贵得让人想掉眼泪。那个瞬间，像一枚书签，牢牢地夹在了我青春那本书最中间的一页。
后来，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。我们像蒲公英的种子，被毕业的风一吹，就散落到了天南地北。那些曾经形影不离的人，渐渐有了新的生活轨迹，联系从频繁到偶尔，最后可能只剩下朋友圈的一个点赞。你开始为房租和报表头疼，学会了在酒桌上说些言不由衷的话，也习惯了在深夜独自消化压力。青春那张肆意张扬的脸，好像被时光悄悄打磨，变得平静，甚至有些模糊。
可你知道，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。它藏在你的血液里，变成你面对生活时，心底那点不肯彻底妥协的执拗；变成你在听到某首老歌时，突然恍惚的那一下愣神；变成你即便见识过复杂，却依然愿意在某时某刻，交付出的那份坦诚。它可能不再喧哗，却成了你生命里最稳固的底色。那些骑着单车追逐风的日子，终究是远了。但风的味道，好像还留在鼻尖，提醒着你，曾那样鲜活、那样用力地年轻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