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里老人梅开二进宫爱奇艺
电梯里老人梅开二进宫爱奇艺
我们小区的电梯，每天早上七点半，总是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。大家闷着头，盯着楼层数字跳，空气里弥漫着包子味和没睡醒的沉默。唯独老张不一样。
老张住十二楼，退休前是厂里的技术员。他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：进电梯，掏出手机，点开那个绿色的“爱奇艺”图标，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。电梯开始下行，他手机里就开始放戏——有时是咿咿呀呀的京剧《空城计》，有时是铿锵的豫剧《穆桂英挂帅》。声音不大，但在密闭空间里，格外清晰，像给这铁盒子注入了一股老旧的生气。
起初邻居们有点不习惯，觉得吵。但老张总是笑眯眯的，见人进来，就把手机往耳边凑凑，压低点声。时间一长，大家反倒觉得，这十几秒的下坠时间里，有点人间烟火的热闹劲儿，挺好。有时候他放《智取威虎山》，对门的小年轻还会跟着哼两句“今日痛饮庆功酒”。
可前阵子，老张这“电梯剧场”突然停摆了。整整一个星期，电梯里只剩机械的运行声。大家心里空落落的，见面还问：“张师傅呢？最近怎么不听戏了？”后来才知道，老张的儿子回来，说他总用流量看视频，话费超了不少，给他手机设了个复杂的密码，还卸载了好几个础辫辫，其中就包括爱奇艺。老张鼓捣不明白，又不好意思总麻烦儿子，索性就不看了。
那几天，老张在电梯里显得特别沉默，眼神老是飘向广告屏上那些快速闪动的画面，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手机边缘。我们这才意识到，那每天几十秒的戏曲声，对他可能不只是消遣。
转机出现在社区搞的智能手机课上。居委的小王姑娘手把手教老人们怎么连奥颈-贵颈，怎么下载应用。老张学得最认真，戴着老花镜，在本子上记步骤：“应用市场…搜索‘爱奇艺’…点下载…安装…”那劲头，比当年钻研图纸还仔细。
于是，在一个普通的周一早晨，熟悉的“辕门外叁声炮如同雷震”又从电梯角落响了起来。大家先是一愣，随即都笑了。老张有点不好意思，又掩不住得意，举着手机说：“嘿，我自己弄回来了！连上家里的网，随便看，不费钱！”他特意强调了“爱奇艺”这叁个字，仿佛那是个了不起的成就。有人打趣：“张师傅，您这是‘梅开二度’啊！”老张笑得更开心了：“对，对，梅开二度，二进宫！”他把戏曲里的词儿都用上了，电梯里一片笑声。
自那以后，老张的“曲库”还升级了。他不光听戏，偶尔还会放点孙子喜欢的动画片片段，或者《舌尖上的中国》里做菜的“滋滋”声。有一回，他放《叁国演义》里诸葛亮骂王朗的片段，正好电梯从二十楼直下一楼，那句“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”配上失重感，效果出奇地有戏剧性，一电梯的人都乐疯了。这小小的空间，因为那方寸屏幕里流淌出的声音，忽然有了温度，有了短暂的交流和共鸣。
老张的故事，挺简单的。它不是什么高科技的胜利，就是一个普通老人，凭着点倔劲儿，把自己喜欢的一点声音，重新找了回来。那声音是他和过往岁月、和热闹生活的一种联结。在这个人人都盯着自己手机屏幕的时代，他反而用手机里的声音，把一电梯陌生人的注意力，短暂地聚拢了那么一会儿。
现在，每天早晨走进电梯，要是没听到老张手机里的动静，大家反倒会问一句：“张师傅，今儿个点什么戏啊？”他总会扶扶眼镜，在屏幕上划拉两下，然后，一段或熟悉或新鲜的旋律，便会准时响起，陪着我们，稳稳地落向地面，开始新的一天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最朴实的样子吧，一点喜好，一点坚持，就能让重复的日子，有点不一样的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