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好痛嗯轻一点贬贬
啊?好痛?嗯?轻一点贬贬
李姐捏着那根细细的针,凑到眼前,眯着眼穿线。阳光从窗户斜进来,照得她手里的白衬衫亮晃晃的。这衣服袖口脱了线,得赶紧给儿子缝上。她心里嘀咕着,孩子明天还要穿去面试呢。
针尖刚挨着布料,食指指腹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“哎哟!”她下意识缩回手,嘴里轻轻吸了口气。指尖上,一颗圆滚滚的血珠冒了出来,鲜红鲜红的,在阳光下看着有点不真实。她把手指含进嘴里,那股淡淡的铁锈味在舌尖化开。这点小疼,算什么呀。她想起儿子小时候摔破了膝盖,那才叫疼呢,哭得震天响,她一边哄一边给擦碘伏,孩子扭着身子躲,嘴里也是这么喊:“妈妈,轻一点,轻一点贬贬……”
那个“贬贬”,是儿子后来打字聊天的习惯,说是“哈哈”的简写,可李姐总觉得,这两个字母连在一起,像极了一个人咧着嘴,想笑又忍着疼的表情。就像现在,她指尖这点疼,有点恼,又有点想笑自己笨手笨脚。
疼这种感觉,真是奇怪。有时候它来得凶猛,像潮水,要把人吞没;有时候又很琐碎,像这根针扎的,细细的一下,却能把人的思绪一下子扯得很远。她想起去年腰疼发作的时候,那才叫难受,躺在床上翻身都像要散了架。儿子从学校赶回来,笨手笨脚地给她贴膏药,手指又凉又没轻没重的,按得她直抽气。“妈,是这儿吗?这个力度行吗?”儿子紧张地问。她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声音:“嗯……就那儿……轻一点,贬贬。”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,疼成那样了,还不忘学他的网络用语。
缝纫机的嗒嗒声,把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。她小心地推动布料,针脚细密地往前走。这让她想起生活的轨迹,不也是这样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吗?有平整光滑的部分,那是顺心如意的日子;也有打结、断线、需要反复拆补的地方,那大概就是生活里挨的“疼”了。工作的压力,亲人的别离,健康的警钟,哪一样不是结结实实落在心上的分量?可偏偏是这些“痛感”,让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活着,在经历,在往前摸索。
衣服快缝好的时候,门锁响了。儿子推门进来,带着一身外面的热气。“妈,我回来了!哟,又在给我缝衣服呢?”他凑过来看。李姐刚好收线,用牙齿轻轻咬断线头,动作利落。“可不,明天你不是有正事吗?穿精神点。”儿子拿起衣服看了看袖口,针脚藏得很好,几乎看不出痕迹。“妈,你手艺真好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小时候我调皮,衣服老破,没少让你这么补。”
李姐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,笑了:“那会儿你长得快,裤子总短一截,接裤脚才费劲呢。你还不老实,动来动去。”儿子也笑了,有点不好意思:“那时候不懂事嘛。现在……现在觉得,有人给缝缝补补,是福气。”
这话轻轻落下,却像一块温润的石头,投进了李姐心里。她忽然觉得,刚才指尖那一下的刺痛,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很饱满的情绪。生活的质感,或许就是这样吧。它不光是由那些甜蜜、轻松、成功的瞬间构成的,那些细小的疼痛、担忧、付出,甚至是一些无奈的忍耐,都是这质感里无法剥离的经纬线。它们交织在一起,才让一段记忆、一份情感,摸上去是厚实的,有温度的,而不是轻飘飘滑过去的。
儿子回自己屋了。李姐收拾着针线盒,把各色线卷归拢整齐。她看着自己的手,不再年轻光滑了,有些地方皮肤有点糙,还有刚才那个几乎看不见的针眼。就是这双手,做过饭,洗过衣,擦过孩子的眼泪,也接过生活时不时递过来的、或轻或重的一下子。痛感来的时候,谁都希望它快点过去,希望有人能说一句“轻一点”。但回过头看,正是这些瞬间,让你更紧地握住身边的手,更珍惜那种“轻一点”的体贴。
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楼里传来别家炒菜的声响,空气里飘着隐约的饭菜香。李姐站起身,准备去做晚饭。腰似乎有点隐隐的酸,但她步子迈得很稳。日子嘛,就是这么缝缝补补,偶尔被刺一下,咝咝吸着气,然后继续往下走。她知道,等会儿饭桌上,儿子肯定会嚷嚷着“妈,这个菜咸了贬贬”或者“这个好吃,再来一碗”。想到这儿,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。疼过的地方,好像真的能长出一点柔韧的茧子来,护着里头依然柔软的心。这大概,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