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母之乐
岳母之乐
说来也怪，年轻时总觉得“岳母”这两个字，自带几分威严，甚至有那么点儿“压力”。可如今，自己做了女婿，和岳母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几年，这感觉啊，竟像泡开的茶，慢慢品出不一样的滋味来。
岳母的乐，起初是藏在厨房里的。她一来，我们家那个冷清许久的灶台，立刻就“活”了过来。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热油下锅的“滋啦”声，是她独有的序曲。她做的菜，说不上什么山珍海味，就是些家常的：红烧肉油亮亮，炖得软烂；清炒的时蔬，碧绿爽口。她总爱一边忙活，一边絮叨：“你们上班辛苦，外面吃的不干净，还是家里好。”饭菜上桌，看着她笑眯眯地催我们“快吃，趁热”，那种被实实在在惦记着的感觉，暖烘烘的，从胃里一直漫到心里。这大概就是一种最朴素的“天伦之乐”吧，烟火气里，满满的都是安稳。
日子久了，我发现她的乐趣版图，远不止那方寸厨房。阳台被她开辟成了小花园，不是什么名贵花草，就是几盆葱蒜，几株好养活的绿萝、月季。她浇水、松土，能静静地摆弄半天。阳光好的下午，她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那儿，看看绿叶子，发发呆。我偶尔凑过去，她会指着新发的嫩芽，有点得意地说：“瞧，长得多好。”那种专注和满足，让我这个整天盯着电脑手机的人，心里忽然就静了一下。原来，照看生命、感受生长本身，就是一件乐事。
她成了家里的“定盘星”
最有意思的，是看她和我那调皮儿子斗智斗勇。孩子写作业坐不住，我们没少吼，效果却差。岳母有她的法子。她不急不恼，拿出扑克牌，说：“来，外婆教你玩个游戏，咱们算二十四点。”一来二去，孩子算术兴趣大增，坐得住的时间也长了。她还会把孩子的涂鸦，工工整整地贴在客厅墙上，夸得孩子眼睛发亮。我这才恍然，她的乐，在于一种“智慧”的参与。她不越位，不包办，只是用她的方式，轻轻地把这个家，往更和睦、更快乐的方向推一推。家里有她在，就像有了个“定盘星”，慌乱的时刻少了，妥帖的感觉多了。
当然，也有摩擦。比如她总舍不得扔旧东西，比如她对我们的某些“新潮”做法不理解。但奇怪的是，这些小小的磕碰，现在回想起来，竟也成了生活纹理的一部分。有一次，我给她买了部智能手机，教她视频通话。她学得慢，总忘记步骤，嘴里念叨：“老了，不中用了。”可当她第一次成功拨通老家的姐妹，看到屏幕那头熟悉的脸，听到乡音的那一刹那，她脸上绽开的那个笑容，比孩子还开心。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帮助她连接更广阔的世界，看到她获得新的快乐，不也是我的乐吗？
岳母的乐，细细琢磨，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。它就是一日叁餐的妥帖，是花草生长的照看，是隔代亲情的智慧，是学会新事物时的雀跃。这些乐趣，像细细的沙，填满了日常的缝隙，让整个家的地基，变得柔软而坚实。从前觉得“天伦之乐”是个书面的词，现在明白了，它就在岳母看着我们大口吃饭的眼神里，在外孙扑进她怀里的笑声中。这份乐，是她给予这个家的，或许，也是这个家能够回馈给她的，最好的东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