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蠕动最终吐了出来
断蠕动最终吐了出来
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？不是突然的剧痛，也不是尖锐的刺痛，而是一种缓慢的、固执的、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的不适。它像一团温吞吞的棉花，堵在胃和食道之间，不上不下，就那么卡着。你坐也不是，站也不是，喝口水想把它压下去，它反而膨胀一点；你深呼吸想把它理顺，它却像有了生命，自顾自地、断断续续地蠕动着。
老张这几天就是这感觉。他是个老胃病了，但这次不一样。往常是疼，是酸，这回是一种沉甸甸的“存在感”。他形容说，像揣了个不听话的、软乎乎的石疙瘩在肚子里。饭点到了，没胃口，可肚子又空得发慌。勉强吃几口，那“石疙瘩”就开始活动，不是顺畅的消化，而是一种……断断续续的、仿佛生了锈的传送带在勉强工作的蠕动。吃下去的东西，好像就停在半道，不前不后，酝酿着一场沉默的抗议。
他试了各种法子。喝老伴熬的小米粥，粥是温润的，可到了那“关卡”处，还是被不情愿地、一点点地研磨着才放行。散步，走两步，那股顶着的劲儿就上来，让他不得不停下，等那阵莫名的蠕动过去。夜里躺在床上最是难熬，寂静里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腹部那迟缓而别扭的动静吸引过去。那不是健康的肠鸣，是一种挣扎，一种欲言又止的生理滞涩。对，就是这个词，滞涩。像生锈的锁芯，钥匙拧到一半卡住了，进不去，也退不出，就那么僵持着，消耗着你所有的耐心。
就这么耗了叁天，老张的脸色眼见着灰败下去。不是病容，是一种被缓慢消耗的疲惫。他跟那团不适较着劲，沉默地对抗着。直到那个傍晚，他喝了一小碗汤，温热的汤汁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那股断了的蠕动，突然间连接上了，不是向下的通畅，而是一股猛烈、决绝的逆向力量，从深处翻涌上来。
他冲进卫生间，对着盥洗池，终于，那酝酿了许久的一切，被身体彻底地“吐”了出来。不是呕吐食物，那感觉更像是一种淤积释放。吐完之后，没有想象中的虚弱，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那团盘踞多日的、温吞的“棉花”，那“石疙瘩”，消失了。喉咙和胸腔之间那条原本滞涩的通道，忽然变得清晰而顺畅，仿佛一阵凉风吹过闷热许久的山洞。
老张撑着池边，看着水涡带走一切，长长地、彻底地呼出一口气。这口气，好像把这几天的憋闷都带走了。他忽然想起年轻时修理过的那台老机器，一个齿轮卡住了，整个系统都跟着发出艰涩的噪音。你给它上油，轻轻敲打，它都不管用。最后，你得让它反向空转几圈，“咔哒”一声，把那卡住的杂物“吐”出来，一切才能重新顺畅地运转起来。
身体大概也是这样吧。它有自己的智慧和节奏，有时候，通畅的“吐故”，远比勉强的“纳新”更重要。我们总想着吃进去，补进去，消化掉，却忘了，身体也需要一个干脆利落的出口，去排除那些它无法转化、无法承载的东西。那可能是一口浊气，一段情绪，或者是一段无法被消化的经历。
那天晚上，老张睡得很沉。腹部再也没有那种断断续续、恼人的蠕动感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、几乎听不见的流动声响。他知道，那台老机器，又找到了它自己的频率。有些堵塞，或许并不需要强行打通，而是需要一次彻底的承认和放手，允许它被吐出来，然后，真正的运转才会重新开始。这过程不好受，甚至有些狼狈，但那种释放后的清明，是任何药物都无法给予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