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白色播
白白色播
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？盯着手机屏幕，手指无意识地滑动，一个又一个直播间像走马灯似的掠过。突然，某个画面让你停住了——不是什么绚丽的特效，也没有震耳的音乐，就是一片白，干净得有些突兀的白。你心里嘀咕，这播什么呢？鬼使神差地，你就点了进去。
这就是我头一回遇见“白白色播”的情景。主播没露脸，画面里就是一面白墙，光线均匀柔和。声音倒是传了出来，轻轻的，在整理什么东西，窸窸窣窣的。公屏上有人问：“主播，你这播的啥？” 隔了一会儿，才传来回应，带着点笑意：“播白色啊。你听听，这折纸的声音，像不像冬天踩雪？” 我愣了一下，还真把手机凑近了听。那纸张脆生生的响动，经过麦克风微微的放大，竟真有了点别样的质感。
我就在那儿听了下去。那天播的是“整理一盒白色杂物的声音”。有棉球滚过玻璃罐的闷响，有白色陶瓷杯盖轻轻合上的清脆，还有用湿布擦拭白色亚力克板的、那种细微的摩擦声。背景里，似乎还有极淡的、属于老式台灯的电流哼鸣。你说这有啥好看？怪就怪在，我那天焦躁的心，还真就跟着那些细微、干净的声音，一点点平复下来了。
后来我成了那儿的常客。我发现，这个“白白色播”的魅力，恰恰在于它的“无内容”。它不给你灌输什么，不要求你互动打赏，甚至不给你强烈的视觉刺激。它就是提供一片纯粹的“白”，让你自己往里填东西。这有点像我们小时候盯着云朵发呆，看它一会儿像马，一会儿像山。这片声音的白，就成了现代人脑子里乱麻的一个留白处。
有一回，主播聊起做这个的起因。他说，就是觉得太吵了。信息的噪音，颜色的噪音，观点的噪音，无时无刻不在往脑子里挤。他想找个法子，给自己，也给偶尔路过的人，一个能喘口气的“缝隙”。白色，在他这儿不是一种颜色，而是一种状态，一种“清空”和“准备”的状态。那些看似无聊的、属于白色的声音，成了通往这种状态的钥匙。
这种独特的“白噪音”体验，慢慢地聚起了一小群人。深夜的直播间里，常有叁五十个人静静地挂着。有人留言说，听着这声音写代码，思路顺了；有人说，陪着失眠的妈妈听，妈妈竟然睡着了；还有人说，就单纯觉得，在这片白色声音的包裹里，自己那颗总是七上八下的心，好像暂时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，可以搁一会儿。
我有时会想，我们追逐那么多彩色的、热闹的、即时满足的东西，是不是偶尔也会想念这么一片“白”？它不提供答案，不制造快乐，它只是存在。像画布铺开，像雪地未踩，像清晨第一缕光还没染上颜色。你面对这片白，听见的，其实都是自己内心的回声。
那片白墙还在，声音也依旧日常。折纸声，擦拭声，布料摩挲声……它们简单到了极致，反而生出一种广阔。在这个被过度渲染的世界里，这种极致的“白”，这种专注于当下细微之处的“播”，或许成了一种稀有的抵抗。抵抗同质化的热闹，抵抗必须要有意义的焦虑。它只是告诉你，停一停，听听这一片白，也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