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子侵犯
义子侵犯
老陈最近心里头堵得慌,像是压了块石头。他坐在自家院子的藤椅上,望着那棵老槐树,手里的烟燃了半截,却忘了抽。事情,出在他认的干儿子,李强身上。
说起来,李强是十年前来到村里的。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孩子,瘦得像根竹竿,跟在跑运输的父亲身边。后来他爹出了车祸,人没了,这孩子一下子成了孤儿。老陈看他可怜,自己又没个一儿半女,心一软,就把他领回了家,办了桌酒,算是认了干亲。村里人都说,老陈心善,这是积德。
头几年,李强确实懂事。抢着干农活,一口一个“爹”叫得亲热。老陈也掏心掏肺,供他读书,给他张罗工作,甚至把攒了半辈子的钱拿出来,帮他在镇上盘了个小店。老陈觉得,这晚年,算是有了依靠。
可人心啊,有时候就像六月的天,说变就变。李强的小店生意有了起色,接触的人多了,心思也活泛了。他开始嫌老陈的屋子破旧,说话土气,碍着他“做生意”的门面。起初是言语上的怠慢,后来,竟开始打起了老陈那点“家底”的主意。
老陈记得清楚,那是上个月的事儿。李强带着两份文件回来,说是现在有政策,要把老陈名下的宅基地和他店面的产权做个“整合”,方便以后贷款扩大经营。“爹,这手续就是走个过场,东西还是您的,我就是借用一下名头。”李强说得天花乱坠,眼神却飘忽不定。
老陈不识字,但对“按手印”有种本能的警惕。他推说眼睛花了,看不真切,想找村头的王会计帮忙瞧瞧。李强一听就急了,语气一下子冲了起来:“您这是信不过我?我还能坑您不成?我这不都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以后更好吗?”
那一瞬间,老陈看着李强那张因为急切而有些扭曲的脸,忽然觉得格外陌生。这哪还是当年那个拉着自己衣角、怯生生喊“爹”的孩子?这分明是一种精心算计后的逼迫。他感到一种比冬天河水还冷的寒意——这不是简单的分歧,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“侵犯”。对他财产的觊觎,对他信任的践踏,对他这份孤老亲情最粗暴的侵占。
老陈最终没按那个手印。他沉默地摇了摇头,摆摆手让李强回去。李强摔门而去,留下的话很难听。院子里又只剩下老陈一个人,还有那棵沉默的老槐树。
这事在村里悄悄传开了。有人替老陈不平,说他养了个白眼狼;也有人觉得老陈太固执,干儿子有出息了,帮衬一把也是应该。老陈听着,很少辩解。他只是常常坐在藤椅上,看着李强空出来的那间屋子发呆。
他在想什么呢?也许在想,那份最初纯粹的善意,怎么就换来了如今处心积虑的算计。这种发生在“父子”名分下的侵犯,伤害远比陌生人的欺诈来得更深,因为它彻底玷污了“情分”这两个字。它让你怀疑的,不仅仅是对方,更是自己当初那份毫无保留的付出,到底值不值得。
老陈的烟终于燃到了尽头,烫了他的手指。他一哆嗦,把烟蒂扔在地上,用脚慢慢碾灭。有些东西,就像这烟蒂,看着还有火星,但其实已经烧完了,只剩下一地灰烬,和一股挥之不散的呛人味道。他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慢慢朝屋里走去。院子里的老槐树,叶子沙沙地响,像是在低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