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自己的兄弟颁了
被自己的兄弟颁了
这事儿过去大半年了，我到现在心里还堵得慌。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，是像嗓子里卡了根细鱼刺，咽不下去，也吐不出来，就那么隐隐约约地梗着。我和强子，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，说句亲兄弟也不为过。两家住对门，上学同班，打架一起上，就连第一根烟，都是蹲在初中后墙根底下分着抽完的。那时候觉得，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兄弟，值了。
后来嘛，人生轨迹慢慢就不一样了。我考了个普通大学，回了老家小城，找了份安稳工作，朝九晚五。强子脑子活，南下闯荡，听说混得风生水起，朋友圈里不是豪车就是高端饭局。联系自然少了，但每年他回来，我们必定要喝个通宵，吹牛打屁，好像又回到了从前。我打心眼里替他高兴，觉得兄弟出息了，脸上也有光。
去年夏天，他回来得特别勤，说是在谈一个本地的大项目，搞什么智能仓储。有次喝酒，他拍着我肩膀，舌头都有点大了：“兄弟，这项目，稳！哥们儿现在缺个信得过的自己人盯着这块，你来帮帮我，比你现在挣得多几倍。” 我心口一热。你看，发财了也没忘了我，这才是真兄弟。没多想，甚至没仔细看那厚厚一沓合同，就辞了职，跟着他干了。
刚开始那阵，确实风光。他给我安了个“副总”的头衔，出入各种场合，见不同的人。我拼了命地干活，拉关系，跑审批，觉都睡不安稳，觉得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。钱是比以前多，但投入的精力何止多了十倍。我心想，这是在帮兄弟创业，也是在给自己挣前程，累点值得。
可慢慢地，味儿不对了。有些关键的财务数据，我碰不到；重要的供应商会议，他带着另一个新招的助理去；我提的建议，他嘴上说好，转头就按他自己的来。公司里开始有风言风语，说我就是个摆设，是老板拿来撑门面的“自己人”。我心里别扭，但还说服自己，别多想，强子不是那样的人，可能就是忙。
捅破窗户纸的，是年底那件事。我们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一个大客户，眼看要签合同了，对方突然变了卦，说条件还要再议。我急得嘴上都起泡了，四处打听原因。最后，是对方公司一个有点交情的朋友，偷偷告诉我：“老弟，你还蒙在鼓里？单子早被你老板转给他私下控的另一家公司了，条件更优惠，你这公司……就是个抬价的幌子。” 我当时就懵了，站在街边，浑身发冷，七月的太阳晒着，却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。
我没当场去找他闹。而是花了几天时间，默默地查，一点一点地拼凑。结果像一把钝刀子，慢慢割开所有的幻想。我从头到尾，就是个工具。他用我的信任、我的本地关系、我实心眼的付出，给他真正的核心业务铺路、挡枪、甚至背一些模糊的风险。那些酒桌上的“兄弟”，那些“信得过你”的感慨，全是台词。他想做的，从一开始就不是带我发财，而是用最低的成本，榨取我身上所有的价值。更让我心寒的是，他太了解我了，知道我怎么想，知道我的软肋在哪儿，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的信任点上。
最后那次见面，我没喝酒。我把我查到的东西，平静地摊在他面前。他脸上的表情，我一辈子忘不了。先是惊讶，然后是尴尬，最后居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。他没否认，只是叹了口气，说：“生意是生意，兄弟是兄弟。这事儿是我不地道，但商场如战场……补偿方面，我不会亏待你。” 他递过来一个信封，比我的年薪厚。我看着那信封，又看看他熟悉又陌生的脸，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。我站起来，没拿那个信封，只说了一句：“强子，钱能算清，别的，算不清了。”
走出那间气派的办公室，我好像把一部分自己也丢在了那里。不是天真，不是钱，是那种对“兄弟”这两个字毫无保留的相信。后来，我听说他的项目做得很大，是真的成功了。偶尔在老家街上遇到他父母，老人眼神躲闪，带着愧疚，热情地拉我回家吃饭。我都笑着摆摆手，说忙，下次。哪还有下次呢。
现在我也自己弄点小生意，难，但是踏实。有时候深夜复盘，我会想起这件事。它教会我的，不是不要去相信人，而是信任需要边界。再好的关系，涉及到根本的利益，也需要白纸黑字，也需要规则清晰。这不是冷漠，而是对双方关系的保护。把感情和生意一锅乱炖，最后可能连感情本身都烧糊了。兄弟这个词，太重了，别轻易用它来捆绑利益，也别轻易让它被利益精准利用。有些算计，来自你最不设防的人，那才真叫一个疼。疼过了，人也就学着，怎么把自己的一亩叁分地，看得更紧一点了。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，只是这代价，来自曾经以为最不会伤害你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