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结婚的头天晚上就给了父亲钱
我结婚的头天晚上就给了父亲钱
客厅里堆着还没收拾好的喜字和彩带,红彤彤一片。父亲坐在旧沙发一角,就着那盏用了十几年的落地灯,正笨拙地帮我检查明天要用的西装扣子。灯光把他花白的头发照得有点亮,他眯着眼,手指捻着线头,那模样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了不起的大工程。我看着他,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明天,我就要有自己的小家了。
我转身回了趟暂时当作新房的卧室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厚信封。捏在手里,有点发烫。走回客厅,我在父亲身边坐下,沙发发出熟悉的吱呀声。我把信封轻轻放在他膝盖上。“爸,这个,你拿着。”
他愣了一下,手从西装上挪开,看看信封,又看看我。“这是干啥?明天要用钱的地方多,你自己留着。”他推回来,手上那些操劳半生的茧子,蹭过我的手背。
我没接,又把信封推过去,按在他手心里。“不是彩礼,也不是酒席钱。这就是……给你和我妈的。我自己挣的。”话说出口,我才发现喉咙有点紧。这钱不多不少,是我工作后一点一点攒下的。不是什么回报,说回报就生分了。更像是一种……仪式。是我从一个儿子,变成一个也要扛起一个家的男人时,想完成的一件事。
父亲没再推辞。他捏着信封,手指摩挲着边角,头低着,看了很久。屋里静悄悄的,只有墙上老钟的滴答声。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,想说什么,又没出声。这沉默比千言万语都重。我知道他懂了。懂这里面不是钱,是儿子长大了的一个信号,是告诉他“往后我也能担事儿了”的一句实在话。
“你呀……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有点哑,把那信封慢慢折好,放进自己衬衫的内兜里,还轻轻拍了拍。“心思重。”他抬起手,好像想像我小时候那样揉揉我的头,手举到半空,却落下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那一拍,沉甸甸的。
我们爷俩又坐了一会儿,没再多说什么。他继续检查我的西装,我看着他检查。有些话,说出来就轻了。这份心意,他收下了,这比什么都重要。这不仅仅是一笔钱,更像是我从一个家庭走向另一个家庭时,悄悄完成的一次交接。我把一部分责任接了过来,也把一份安心,用这种最实在的方式,塞回给了他。
第二天,婚礼热闹非凡。父亲穿着我给他买的新衬衫,忙前忙后,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。敬茶的时候,我跪在他面前,双手把茶杯举过头顶。他接过去,喝了一口,然后很快地、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腕。那一握,滚烫滚烫的。我知道,昨晚那个信封,和这杯茶一样,他都喝到心里去了。
现在,我也当了父亲。偶尔夜深人静,看着熟睡的孩子,我也会想起结婚前夜,那盏昏黄的灯,那个沉默的父亲,和一个被紧紧攥在手里的信封。我渐渐明白了,一个家庭的传承,有时就发生在这些静默的瞬间。没有隆重的仪式,没有动人的宣言,只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,被稳稳地接住,然后,化成了往后岁月里,彼此心里那份踏实的底。这份传承,比任何东西都来得实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