搓澡工2022骋补测
搓澡工2022骋补测
老李的澡堂子在城东开了快二十年。2022年秋天，他招了个新搓澡工，叫小陈。高高瘦瘦的，话不多，手上活儿却细致，力道足又知道哪儿该轻哪儿该重。没两个月，就成了澡堂子里的红人，好些老客专门挑他在的点儿来。
雾气氤氲里，小陈总是沉默地忙碌。毛巾在他手里服服帖帖，从脖颈到脚后跟，一套流程下来，客人骨头缝里的乏好像都给搓走了。有熟客跟他开玩笑，说他这手艺能去高级会所挣大钱，蹲在这老澡堂子屈才。小陈就笑笑，说这儿踏实。老李在旁边听见，心里挺舒坦，觉得这年轻人稳当。
变化是慢慢发生的。先是小陈休息时，老瞅见他戴着耳机看手机，看得入神，偶尔还抿嘴乐。后来，有细心的客人发现，小陈搓澡时，手腕上慢慢多了根细细的黑皮绳，不显眼，但一直戴着。再后来，某个下午澡堂人少，老李无意瞥见小陈手机屏幕亮着，那界面花花绿绿的，好像是个……交友软件？老李心里咯噔一下，没吭声。这年头，谁还没点秘密呢。可他这地方，来来往往都是些大老爷们儿，思想保守的居多。
真正让老李心里犯嘀咕的，是常来的赵师傅。赵师傅是厂里的老钳工，脾气倔，爱絮叨。有回他让小陈搓背，搓着搓着，忽然扯着嗓门说：“小陈啊，你这岁数该找对象了吧？我瞅你模样周正，手艺也好，叔给你介绍个姑娘？”热气里，小陈的动作顿了一下，就那么极短暂的一下，然后他声音平稳地说：“谢谢叔，不急。”赵师傅却来了劲，开始数落现在年轻人不把成家当回事。那气氛，连旁边冲水的人都觉得有点僵。小陈没再接话，只是手里的毛巾，默默换了个面。
那天打烊后，老李留小陈吃宵夜。几口二锅头下肚，话匣子就打开了。老李没直接问，只是叨叨着自己开澡堂子这些年的见闻，说这四方水池子，搓下的是泥，看见的是人。形形色色的人，各有各的难处，也各有各的活法。小陈安静地听着，手指摩挲着酒杯沿儿。过了好久，他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，声音很低：“李叔，我……我跟别人不太一样。我喜欢男的。”说完这句，他头埋得更低了，肩膀微微绷着，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。
老李没立刻说话。他给自己又倒了一小盅，滋溜喝下去，喉咙火辣辣的。他想起小陈这几个月任劳任怨，想起他给腰不好的王大爷搓澡时特意垫的软毛巾，想起他总把更衣室地上乱丢的拖鞋摆整齐。这些细节，在氤氲的水汽里，比什么都清晰。老李放下杯子，叹了口气，这口气叹得悠长，仿佛把刚才那点惊讶和纠结都吐了出去。“我当多大个事儿呢。”老李开口，声音有点粗，“在这澡堂子里，把客人伺候舒坦了，把自个儿活儿干利索了，就是本分。别的，那是你自个儿的日子。”
小陈猛地抬起头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点亮。他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。那根黑皮绳，在手腕上轻轻晃了一下。
自那以后，一切照旧，又好像有点不一样。小陈还是那个话不多但手艺好的搓澡工。赵师傅再来，偶尔还是会絮叨找对象的事，小陈也只是笑笑说不急。但老李会在赵师傅说得太起劲时，适时地喊一嗓子：“老赵，前头水给你放好了啊，再泡该脱皮了！”算是把话头岔开。澡堂子里的热气日复一日地蒸腾，它包容着衰老的身体、疲惫的筋骨，也似乎默默包容了更多说不出口的东西。没人刻意提起什么，但那种微妙的、心照不宣的理解，像池子里的温水，缓缓流动。
年底，小陈用攒的钱买了台新的热水循环泵，给澡堂子换上，说这样省电，客人用水也一直热乎。安装那天，他忙得满头汗，老李给他递毛巾。那一刻，什么标签，什么不同，都让位给这实实在在的、带着体温的“懂得”。2022年就要过去了，这个世界依然复杂，可在这方小小的、热气腾腾的天地里，一个搓澡工和他的老板，用最朴素的方式，完成了一次沉默的“认同”。或许，真正的平权，未必总是大声疾呼，它有时就藏在一次用力的搓洗、一句打岔的解围，和一台热气腾腾的水泵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