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每个星期都要吃我
父亲每个星期都要吃我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我爹每个星期天雷打不动，非得“吃”我一顿。别慌，不是字面意思。这事儿啊，得从头说起。
自从我工作搬出来住，老爷子就定了这么个规矩：每周日，我必须回家，陪他吃顿饭。这顿饭，可不是随便下个馆子就能打发的。他得亲自下厨，炒上几个我打小爱吃的菜，然后看着我，一口一口，把这些菜“消灭”干净。他说，这叫“吃我”——吃我回家的这份念想，吃我身上还留着的、他熟悉的那个“味儿”。
头几次，我觉得挺新鲜，也挺感动。可时间一长，就有点扛不住了。工作忙啊，周末想睡个懒觉，想跟朋友聚聚。有时候加班累得跟啥似的，真想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。可电话那头，老爷子声音不高，却透着股你不来不行的劲儿：“菜都买好了，就等你了。”得，硬着头皮也得去。
有一回，我试着推脱，说公司临时有事。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才传来一句：“哦，那……那我自己吃吧。”声音一下子落了地，蔫蔫的。挂了电话，我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，眼前老晃着他一个人在饭桌前的样子。得，最后还是抓起外套出了门。推开家门，他正对着几盘菜发呆呢，见我进来，眼睛唰一下就亮了，嘴上却埋怨：“不是说不来吗？”转身就进了厨房，锅铲声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来，比刚才热闹多了。
那顿饭，我吃得特别仔细。忽然就明白了，他哪里是真的要“吃”我啊。他是把我当成了他和往昔岁月之间，最结实的一根纽带。我吃下的每一口，都是他确认自己“父亲”这个身份还在生效的方式。我这个人，我的胃口，我吃饭的样儿，大概是他最熟悉、也最能把握的“作品”了。这每周一次的仪式，是他对抗时间流走的方法。情感纽带这东西，看不见摸不着，可在他那儿，就实实在在地化在了糖醋排骨的油光和青菜的翠绿里。
后来我学乖了。尽量把周日空出来，把这顿饭当成一件顶重要的事。饭桌上，他爱讲我小时候的糗事，讲多了我也烦，但现在我会跟着笑笑，偶尔还补充两句。他开始乐意听我说说工作上的事，虽然有些名词他听不懂，但会很认真地点头。这一来一往的嚼咕里，家常便饭吃出了不一样的滋味。我知道，他在用他的方式，一点一点地，把我这个已经飞出去的儿子，再往回“吃”一点儿，让我别飞得太远，忘了根在哪儿。
现在啊，我甚至有点盼着周日了。闻着楼道里飘出的、我家独有的油烟味，心里就踏实。推开门，看他系着那条旧围裙在厨房忙活，蒸汽腾腾的。这场景，每周重复，却每次都能让我心里一暖。我坐下，他端上菜，第一筷子总是夹到我碗里。“快，趁热吃。”他看着我，那眼神，跟小时候一模一样。
所以，现在要是有人问我周末干嘛，我会挺直腰板说：“回家！让我爸‘吃’一顿去。”这顿“吃”，我甘之如饴。它让我知道，无论我在外面是什么角色，回到那张小饭桌前，我永远是个孩子，永远有个地方，需要我回去，也需要我被“吃掉”那份挂念。这份每周一次的家庭仪式，成了我们爷俩心照不宣的默契，成了平淡日子里，最响亮的回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