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怕一区
偷怕一区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烦什么呢?他自己也说不太清。就是心里头老是悬着,像揣了只扑腾的麻雀,七上八下的。尤其是晚上躺下,手机屏幕那点幽光映在脸上,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,从一个应用跳到另一个。有时候,他会在某个视频或者新闻底下停住,愣上好一会儿,然后猛地按熄屏幕,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,好像那是个烫手的山芋。可没过多久,他又忍不住摸出来,点亮,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。
这感觉,他琢磨着,大概就叫“偷怕”。偷偷地看,又带着怕。怕什么?怕被人知道?好像也不是。他看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,无非是些社会新闻、家长里短、偶尔有些博人眼球的奇闻。那怕的是什么呢?他自己也挠头。后来他咂摸出点味儿来了,怕的或许是那种感觉——那种信息像潮水一样涌过来,你明知道里头混杂着泥沙,却还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捞一把的感觉。捞着了什么?多半是些情绪的碎片,焦虑的、愤怒的、猎奇的,粘一手,甩也甩不掉。
就拿上周那事儿说吧。他刷到个视频,标题挺吓人,说什么“某小区一夜之间多户被盗,监控拍下惊悚一幕”。他手指头不听使唤就点进去了。画面晃得厉害,解说声音压得低低的,配上那种阴森的背景音乐,搞得他心里直发毛。看完了,有用的信息没得到多少,倒是把自己弄得疑神疑鬼,晚上下楼倒垃圾,总觉得黑影里藏着人,楼梯间有点响动就一激灵。这不就是自己找罪受吗?可你说怪不怪,第二天类似的推送又来了,他犹豫了几秒,得,又点进去了。这玩意儿,好像有点让人上瘾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蹲在某个无形的“一区”里。这个区没有明确的地界,但好像无处不在。在这里,好奇心和恐惧感被巧妙地搅拌在一起,制成一锅黏稠的汤,你闻着味儿就凑过去了,喝了一口,说不清是啥滋味,反正就是还想喝下一口。你知道看多了不好,心里头沉甸甸的,像蒙了一层灰,可就是控制不住那双想要“刷新”的手。这种矛盾,大概就是这个时代很多人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处。
有回他和儿子聊起这个。儿子是年轻人,听完笑了,说:“爸,你这叫‘信息过载’下的选择性焦虑。算法就爱推你忍不住想看的东西,越看越推,越推越看,可不就陷在‘信息茧房’里了嘛。”老张听了似懂非懂,但“茧房”这词他觉着挺形象。自己可不就是被那些重复的、挑动情绪的信息丝线,一层层给裹起来了么?里头挺闷,光线也暗,但奇怪的是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出去。
他开始有意识地想往外挣一挣。晚上睡觉前,干脆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,卧室里就放本旧书。刚开始真不习惯,手边空落落的,心里也空落落的。但硬挺了几天,他发现夜里惊醒的次数少了些。白天再看手机,遇到那种明显煽动情绪的标题,他会先停一停,问问自己:这东西看了对我有啥用?除了让我血压升高或者心里发毛,还能剩下点啥?这么一问,很多次伸出去的手指,就又缩了回来。
老张明白,自己恐怕永远没法完全离开那个“一区”。它太方便,太懂得挠你的痒处了。但他觉得,至少可以试着不当那个一直蹲在里头的人。偶尔进去转转也行,但得记得门在哪儿,记得外头还有太阳和新鲜空气。这“偷看”的冲动或许难根除,但那随之而来的“怕”——那种无名的消耗和疲惫,或许能因为这一点点清醒的“停顿”,而减轻那么一些。日子嘛,总归是清朗透亮一点,过得才更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