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偷拍 第九页
自拍偷拍 第九页
手机“咔嚓”一声，屏幕里的我咧着嘴，背景是咖啡厅那面灰扑扑的砖墙。我低头看了看，总觉得差点意思。手指划拉着相册，往前翻，再往前翻。哦，翻到了去年夏天在海边的，那张笑得挺自然。继续往前，是些聚会合照，工作记录……手指忽然停住了。停在一个不起眼的、连名字都懒得改的文件夹上，系统默认的名称，里面存着些更早的、乱七八糟的截图和旧照。
第九张图，就这么跳了出来。那应该是在一个商场，拍的是一排扭蛋机，光线有点暗。但我盯着看，后背却莫名其妙有点发紧。在画面的左下角，玻璃的反光里，模模糊糊有个影子，举着手机，镜头方向……好像不是对着商品，倒像是斜斜地，朝着旁边休息区坐着的几个女孩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这照片不是我特意拍的，可能就是当时等朋友，随手对着扭蛋机按了一张，根本没留意这些细节。现在这么一放大，一琢磨，味道全变了。那个模糊的影子，是在自拍吗？看角度，不太像。那他在拍什么？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，像根细刺，扎在手指头里，不碰不疼，一碰就浑身不自在。
我赶紧把照片关掉，甚至有点想立刻删了它。但手指悬在删除键上，又没按下去。删了，这事儿就好像没发生过吗？那个影子，那个可能的、隐蔽的镜头，它存在过，只是偶然被我的镜头，给框了进来，成了我相册里沉默的“第九页”。
这事儿让我想了半天。我们每天得拍多少照片啊，自拍，拍美食，拍天空。镜头是我们眼睛的延伸，方便，也强势。可有时候，这延伸出去的“眼睛”，它的边界在哪儿呢？就像我这张无意中拍下的照片，它记录了一个瞬间，却也可能无意中，记录下了另一个镜头越界的瞬间。公共场合，掏出手机，这个动作太普通了，普通到没人会多想。但镜头后面的人，到底在瞄准什么？这恐怕，连旁边的人都很难立刻察觉。
我又想起上次在公园，看见个小姑娘，大概初中生的样子，对着花坛里的杜鹃花，调整角度自拍，笑得特别开心。她旁边不远的长椅上，坐着个中年男人，一直低头玩手机。可我现在忍不住回想，他的手机屏幕，当时真的是在“玩”吗？这种怀疑一旦冒头，看什么都觉得有点可疑。这感觉挺糟糕的，像晴朗的天，忽然飘来一片薄薄的阴云，说不准会不会下雨。
科技是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“记录权”，可这权利，好像一把没刻度的尺子。用来自拍，记录生活，量出的是美好；可一旦悄悄转向别人，去进行那种非自愿的拍摄，这尺子量的，就是隐私的边界，而且这边界，还模糊得很。
我的那张“第九页”，最后没删。我把它留在了那个乱糟糟的文件夹里。就当是个提醒吧。提醒自己，每次举起手机，享受那份便捷和快乐的时候，心里也得有根弦。镜头能对准的，应该是愿意被记录的笑容，应该是征得了同意的风景。至于那些躲在角落，试图将他人生活碎片偷偷塞进自己相册的行为，哪怕只是我照片里一个模糊的疑影，也让人觉得，这比什么都掉价。
放下手机，咖啡已经凉了。窗外的街道上，依旧人来人往，无数手机屏幕在阳光下闪烁。我猜，每个人的相册里，可能都有那么一些自己都忘了的“页面”。只是希望，那些页面里，储存的更多是阳光下的开怀，而不是角落里，连自己都不敢细看的模糊反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