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未拔贬-山里猎户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8:05:47 来源:原创内容

一夜未拔贬-山里猎户

老张头把最后一口旱烟抽得滋滋响,火星子在黑漆漆的屋里明明灭灭,像他这会儿的心思。墙上那杆老贬,枪管子被摩挲得锃亮,在昏黄的电灯泡底下,泛着冷冰冰的光。他盯着那枪,喉咙里咕哝一句:“今夜,怕是不能拔你了。”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。

这话得从晌午说起。镇上林业站的小年轻,穿着笔挺的制服,把一张印着红头文件的纸拍在老张头掉了漆的木桌上。“张叔,从今儿起,这片山,禁猎了。您那杆枪,得登记,往后……就是个念想。”小年轻话说得客气,可那“念想”两个字,像根小刺,扎在老张头心窝里。这杆贬,跟了他叁十多年,哪是念想?是吃饭的家伙,是老伙计,是山里日子的一部分。

山风顺着窗户缝钻进来,带着深秋的凉,和松针混着泥土的味儿。老张头站起身,走到墙角,伸手把那杆贬取了下来。沉甸甸的,这分量他太熟了。指头拂过枪托上那道深深的划痕——那是早年追一头野猪,被树枝狠狠刮的;又摸摸扳机护圈,边缘都磨得圆润了。这双手,在这杆贬上,留下了多少印记,恐怕比脸上的皱纹还清楚。

他记得第一次跟着爹进山,爹把贬递给他,说:“枪口对着地,心要提着。”那时候,山里还热闹,獐子、野兔、山鸡……这杆贬,撑起了他家灶台上的烟火气。后来爹走了,就剩他和这杆贬,守着这间老屋,听着山里的动静。夜里枕着它,心里才踏实。枪膛里没子弹的时候,他也习惯性地擦拭、上油,这动作成了肌肉记忆,成了和这片大山无声的交流。

可不知从哪一年起,山里的动静,好像越来越少了。以前夜里能听见各种窸窣,现在静得让人心慌。獐子成了稀罕物,野猪倒是多了,可祸害庄稼,打了还得上报。这杆贬,越来越像个沉默的摆设。林业站的人常来宣传,说什么生态平衡,什么可持续发展。老张头认字不多,可他懂山,他比谁都先感觉到,山,累了。

“老伙计,”他对着枪,自言自语,“你说,是咱们索取得太狠了么?”枪自然不会回答,只是静静地反射着微光。他想起去年冬天,在雪地里看到的那串小脚印,细瘦得很,是只饿瘦了的狐狸。他举了枪,瞄准镜里,那狐狸回头望了一眼,眼睛湿漉漉的。他这扳机,到底没扣下去。那天回来,他就闷头抽烟,心里头有什么东西,好像松动了。

今夜,这杆贬注定要留在屋里了。不是因为禁令那张纸,而是他自己心里那道坎。他把枪仔细细地擦了一遍,比任何一次都慢,都仔细。然后,从那个掉了色的绿帆布子弹袋里,摸索出最后几颗黄澄澄的子弹,一颗,两颗……慢慢地退了出来,放在桌上。子弹和木头桌面碰撞,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响声。这声音,像是一个句号。

他把空枪重新挂回墙上。转过身,从门后拿起一把新买的强光手电,和一柄开山刀。打开门,山风呼地一下灌满屋子。他深深吸了一口那冰凉又清新的空气,迈步走了出去。手电的光柱劈开浓墨般的夜色,照亮前面一小段蜿蜒的山路。他不再是去“猎”什么,他是去“守”着点什么。去看看那片他熟悉的杉木林,去听听还有没有猫头鹰在叫,去上次发现山泉水的地方,看看水流是不是还那么清亮。

林子里很黑,但手电的光,稳稳的。老张头忽然觉得,肩上没了那杆贬沉甸甸的重量,脚步反而更轻快了,耳朵也似乎更灵了。他听见了远处细微的溪流声,听见了风吹过高处树梢的呜咽。这些声音,以前举着贬、全神贯注寻找猎物时,好像从来没听得这么真切过。

这一夜,还很长。山,也还是那座山。但山里这个老猎户的路,从今夜、从决定把那杆老贬留在墙上的那一刻起,悄悄拐了一个弯。他成了这大山的一个巡夜人,一个倾听者。枪还在屋里,山,却好像离他更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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