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对不起
妈妈对不起
妈，昨天收拾屋子，又在抽屉最里头摸到那个硬壳笔记本。深蓝色的封面，边角都磨白了。我翻开，里面是你年轻时抄的歌谱，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。那一瞬间，我鼻子猛地一酸。想起上个月回家，你兴冲冲拿手机给我看新学的广场舞视频，我却头也没抬，盯着自己的屏幕，敷衍地“嗯嗯”了两声。你眼里的光，好像就这么暗下去了。
小时候，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。摔了跤，你吹口气就不疼了；天黑了怕鬼，你摸摸头说“妈在呢”；哪怕考试考砸了，你也是先递过来一个削好的苹果，再说别的。那时候，你的话我句句都信，你的背影就是我全部的天空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大概是我个子蹿得比你高，书本读得比你多，开始觉得你“老土”的时候吧。
你总记不住奥颈-贵颈密码，每次都要问我。有一回我正跟队友打游戏，关键时候你举着手机过来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闺女，这密码是不是又换了？”我一下子火了，嗓门提得老高：“不是贴冰箱上了吗！自己看啊！”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。你像做错事的孩子，捏着手机，嗫嚅着：“妈老了，记性不好……”你转身去厨房的背影，有点慌，有点驼。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这些年，我翅膀硬了，总想着往外飞。电话里，你说家里石榴树结果了，甜得很；说爸的老寒腿最近没犯；说巷口那家早点摊关了，你有点舍不得。我听着，心思却飘在未回复的工作邮件上，嘴里应付着“知道了”、“挺好”。我把耐心给了客户，给了朋友，甚至给了陌生人，却把最不耐烦的那一面，留给了你。我忘了，对你而言，电话那头我的声音，可能就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事。
上次离家，你照例给我塞满大包小包。车都开出去老远了，我从后视镜里看，你还在路口站着，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。我突然想起龙应台那段话，她说所谓父女母子，就是望着背影渐行渐远。可我忽然觉得，这话不对。不是你在望着我的背影，而是我，一直背对着你，越走越快，还嫌你跟不上。
妈，其实我哪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。在单位挨了批评，我会憋屈；夜里失眠，我也会害怕。这些，我都不敢跟你说，怕你担心，也怕你觉得自己帮不上忙。可我忘了，你从来就不是要帮我解决什么具体难题。你只是想在我累的时候，给我一个能彻底放松的“港湾”，听我说说废话，看我吃顿饱饭。你的存在本身，就是我最踏实的地基。
那天看到你戴着老花镜，笨拙地在手机上戳戳点点，原来是在学怎么发红包，想给我生日时一个惊喜。屏幕的光映着你花白的头发，你学得那么认真。我这个号称教你用新科技的人，却从没耐心想想，你学着用微信，不是为了赶时髦，只是想离我的生活近一点，再近一点。
对不起啊，妈。对不起我那些脱口而出的抱怨，对不起我那些心不在焉的敷衍，更对不起我心底曾有过的那一丝“嫌弃”。我把你的爱，当成了屋檐下理所当然的旧风景，却忘了这风景，也会年久失修，也需要我常回来看看，添一块瓦，补一道缝。
这个周末，我就回家。这次不玩手机了。我想好好尝尝你做的，也许有点咸了的红烧肉；想听你慢慢讲，隔壁李阿姨家的闲篇；还想挽着你，去河边走走，像小时候你牵着我那样。我知道，你永远不会真的怪我。但这句话，我还是想说给你听。妈妈，对不起。以后，换我来跟上你的步子，慢点走，没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