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的坤坤
男子的坤坤
老李蹲在自家小院的门槛上,眯着眼看远处田埂上晃荡的那只芦花大公鸡。那公鸡昂首挺胸,冠子红得发亮,爪子在地上刨两下,便扬起一阵轻尘,神气得很。邻居打趣他:“老李,你这‘坤坤’养得比人还精神,是当儿子伺候了吧?”老李“嘿嘿”一笑,不答话,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。这只叫“坤坤”的公鸡,在他这儿,可不只是个家禽。
说来也怪,“坤坤”这名儿,还是他那个在城里念大学的儿子给起的。儿子说,这字儿有土地的意思,厚实、稳当。老李没多少文化,就觉得这名字念起来顺口,也配得上这只他从鸡雏一手带大的家伙。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,这“坤坤”就成了他一个不会说话的伴儿。每天清早,那一声嘹亮的啼鸣,比什么闹钟都管用,也划破了小院独有的寂静,带来一股子鲜活气。
养鸡嘛,街坊四邻谁家不养?可老李这养法,多少有点不一样。他不图它下蛋,也不急着宰了吃肉。他图的是个“陪伴”。这词儿文绉绉的,老李说不出口,但他做的事儿全在这上头。剩饭里总要专门挑点好的米粒,拌上些新鲜菜叶;天冷了,鸡窝里多铺一层干爽的稻草。有时候他坐在院里发呆,“坤坤”就踱步过来,也不闹,就在他脚边不远处,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地上的石子儿。那种感觉,怎么说呢,就像有个老伙计,知道你在这儿,安安静静地陪着你,不用说话。
这大概就是男子之间一种独特的“默契”吧。老李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,和厂里几个要好的兄弟,下班后蹲在路边,就着一碟花生米也能喝上两杯。话不多,可能就聊聊今天车间里机器怎么响了,家里孩子又怎么皮了。那种情谊,像老酒,不烈,但后劲足,藏在眼神里,落在碰杯的脆响里。如今兄弟们散在各处,见面难了,可那份感觉,竟意外地在这只雄赳赳的公鸡身上找回了一点影子。它对老李有种信赖,老李对它,也有份不经意的牵挂。
前几天“坤坤”不知怎的,有点蔫儿,不吃食。老李急了,蹲在鸡窝前琢磨了半天,想起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,赶紧捣鼓了点大蒜水喂它。那小心翼翼的劲儿,被老伴儿看见,还笑话了他一通。老李脸上有点挂不住,嘴里嘟囔着:“好歹是个活物,能不管吗?”心里却惦记着,直到看见“坤坤”重新精神起来,满院子跑,他那颗心才算落了地。这过程里那份沉甸甸的“责任”,他算是体会到了,不只是对一只鸡,更像是对一份托付,尽管这托付是自己找来的。
儿子偶尔打电话回来,也会问起:“爸,咱家‘坤坤’还那么神气吗?”老李就会冲着院里喊一嗓子,那公鸡有时像听得懂似的,也跟着“喔喔”几声。电话两头,父子俩就听着这背景音,都能笑出来。这只公鸡,不知不觉,成了连接城里和乡下、连接两代人之间一个活生生的、有趣的话题。它不再仅仅是一只家禽,它成了这个小院生活的一部分,成了老李情感的一个支点。
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老李站起身,拍了拍裤腿上的灰。“坤坤”看见他动,也扑扇了两下翅膀,跟在他后头,往屋里走去。一前一后,影子迭着影子。老李心里忽然很踏实。这日子啊,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,也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。有这么个充满生命力的“伙伴”在身边,听着它每天准时的啼鸣,看着它健康地活着,心里那份属于男子的、沉静而深厚的情感,就有了安放的地方。这份陪伴,简单,却足够有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