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俞做错一题就往下面放冰块
谢俞做错一题就往下面放冰块
谢俞有个怪癖,这事儿在他们班不算秘密。每次数学卷子发下来,他要是哪道题错了,也不改,也不急,就从书包侧边口袋里掏出那个蓝色的小保温袋,摸出块指甲盖大小的冰块,悄悄塞进自己的鞋里。
你问他为啥?他自己也说不清。第一次这么干,是高一期中考试,一道立体几何题,他看错了线面关系。那感觉,像心里堵了块湿棉花,闷得慌。正巧那天他带了瓶冰水,鬼使神差地,就捏了块化开的冰,从袜子边沿滑了进去。脚底猛地一凉,激得他浑身一颤,那点懊恼和烦躁,好像瞬间被冻住、压下去了。从此,这就成了他的秘密仪式。
冰块很小,化得快,脚底板凉那么几十秒,就只剩一点湿意。但谢俞要的就是那几十秒。他说,那股凉意从脚心钻上来,像一根清醒的针,能把脑子里那些因为粗心、因为想当然而绕成的毛线团,一下子刺穿。错误带来的那种温吞吞的难受,被尖锐的物理刺激代替了,反而好受。
同桌大刘见过几次,觉得他脑子是不是学坏了。有回忍不住,压低声音问:“俞哥,你这……不硌得慌啊?再说,能有用吗?”谢俞正对着一道错题皱眉,手指在草稿纸上划拉,头也没抬:“硌。但管用。这凉一下,比念叨自己十遍‘下次仔细’都记得牢。”他说这话时,语气很平常,就像在说“今天食堂菜咸了”一样。这种独特的错误惩戒方式,成了他独有的转换开关。
时间长了,谢俞甚至能根据错题的类型和“严重程度”,在心里给冰块分个类。基础计算失误,用最小最薄的那片,意思一下就行;思路完全跑偏的压轴大题,就得用那块棱角分明、化得慢点的,让凉意持续久一些,好好长长记性。这法子看似有点自虐,却帮他建立起一种奇特的条件反射。现在一看到类似的题目陷阱,脚底板仿佛会提前泛起一阵似有似无的凉意,提醒他:嘿,小心,这地方你栽过。
高二下学期的一次模拟考,数学特别难。谢俞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,解题方向错了。卷子发下来,鲜红的叉旁边,是密密麻麻的订正步骤。他盯着那题看了足足两分钟,手伸进桌肚,摸了摸保温袋。这次,他却没立刻把冰块拿出来。他在想,为什么错?是题目理解偏差,还是某个知识点本身就模糊?想着想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袋子上敲了敲。
那天,他破天荒地没往鞋里放冰。放学后,他拿着卷子去找了老师,把卡住的思路讲了一遍,直到把那个模糊的知识点彻底掰扯清楚。走出办公室,傍晚的风吹过来,他脚上干干爽爽的,心里却有种更扎实的轻松感。好像有什么东西,不知不觉变了。
后来,那个蓝色保温袋出现在他桌上的次数越来越少。偶尔,遇到那种因低级马虎犯的错,他还是会习惯性地摸一下袋子,但多半只是笑笑,把冰块在手里捂化了,然后更专注地看向下一道题。曾经的冰凉刺激,更像一个起点,逼着他从错误的不安里立刻跳出来,去面对、去解决。而现在,他似乎找到了一种更恒温的方式,去消化那些学习路上必定会出现的岔口。
高考前,清理课桌,谢俞翻出了那个已经扁塌塌的蓝色保温袋。他捏了捏,袋子里还有一点潮气。他想了想,没扔,把它塞进了书包最里层。那里面早就不放冰块了,但它像个沉默的坐标,标记着一段有点古怪、却异常清晰的成长路径。路上每一个错误的脚印,都曾被他用一片清凉盖过章,然后,迈出下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