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的她直到沦陷1
图书馆的她直到沦陷1
说真的，我第一次注意到她，完全是因为那股樟脑丸混着旧纸张的味道里，突然飘来一阵淡淡的橘子香。她就坐在靠窗那个老位置，阳光斜斜地打进来，给她低头看书的侧影镶了道毛茸茸的金边。我们这老图书馆，平时来的多是些查资料的学生和打盹的老人，她显得有点格格不入。
后来，我几乎每天下午都能看见她。她总借那种封面都快脱落的旧小说，有时看着看着会轻轻叹口气，有时又忍不住抿嘴笑。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把那个区域的旧书整理得更勤快些，就为了能经过她身边。有次，她找一本《雪国》的老译本，我碰巧知道它被归错了类，就帮她找了出来。她抬头看我，眼睛亮了一下，说了声“谢谢”，声音轻得像翻书页。
就是从那次开始，我们偶尔会聊几句。聊书，聊图书馆窗外的老槐树，聊最近总下雨的天气。我知道了她叫小晚，在一家书店工作，她说她喜欢这里的“旧”，有一种被时间浸透的安稳感。她说这话时，手指轻轻抚过一本旧书的扉页，那动作让我心里某个地方，也跟着软了一下。
我发现自己变了。上班会特意挑件干净的衬衫，经过她常坐的那排书架时，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。我开始读她借过的那些书，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她喜欢的世界。这感觉很奇怪，就像你一直生活在黑白默片里，突然有个人带着色彩和声音闯了进来。我有点着迷，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午叁点半，那个推门进来的身影。
有天，她没来。第二天也没来。那个靠窗的位置空荡荡的，阳光依旧铺在那儿，却显得有点寂寞。我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，整理书时都心不在焉的。直到第叁天的傍晚，闭馆铃都响过了，我才看见她匆匆跑进来，头发被雨打湿了些。
“还好赶上了，”她有点喘，从包里拿出两本书，“能…再帮我找本书吗？”她要找一本很冷门的诗集，我记得库里好像有。找书的时候，她就在我身边安静地等着，那股熟悉的橘子香又飘了过来，混着雨水的潮气。找到书递给她时，我们的手指碰了一下。她没立刻松开，反而抬眼看了我一下，那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、湿漉漉的东西。
“外面雨还挺大的，”她忽然说，“你带伞了吗？”
我摇摇头。她说她带了，可以一起走到地铁站。就是那个下雨的傍晚，我们共撑一把不算大的伞，走在满是水光的街上。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，世界被圈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。她靠得很近，近得我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的细小水珠。她说了些书店里的趣事，说着说着，她话锋轻轻一转，声音低了下去，提起了她生活里一些淡淡的烦恼，一些无人可说的疲惫。
我的心跳得有点快。不知道是因为这雨，因为这伞下过于亲近的距离，还是因为她话语里那份突如其来的、柔软的信任。把她送到地铁口，她转身把伞塞进我手里。“你拿着吧，我到了。”她跑进站口，又回头朝我摆了摆手。
我握着那把还有她手心温度的伞，站在渐渐小了的雨里。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我好像，不只是站在图书馆的柜台后面，等着一个读者来借书还书了。那种想靠近、想了解、想成为她世界里一个更特别存在的念头，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了上来。而我，好像并没有那么想挣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