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再大力一点妈要去了思
儿子再大力一点妈要去了思
这念头，是啥时候冒出来的呢？我自己也说不清。大概是那天下午，儿子帮我从阁楼上搬那只旧樟木箱子下来的时候吧。箱子是真沉，里头装着我大半辈子的老物件。他弯下腰，手臂一用力，肌肉的线条就绷紧了，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。我站在楼梯口，嘴里不住地念叨：“慢点，慢点，别闪着腰。”心里头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“妈，您往后站点，别碰着您。”他喘着气，声音闷闷的，带着一股子使力时的认真劲儿。箱子稳稳落了地，他直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，冲我咧嘴一笑。就那一笑，让我恍惚了。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男人，和二十多年前那个非要我抱、搂着我脖子不撒手的小娃娃，影子忽然就迭在了一块儿。那时候他使的劲儿，全用在撒娇耍赖上；如今他使的劲儿，能稳稳托住这个家了。
这“去了思”，不是别的，是一种眼睁睁看着时光从指缝里溜走，你却抓它不住的感觉。儿子越长越有力量，能扛起的东西越来越多，而我呢，好像就在他这股越来越沉稳的力气里，一点点地“去”了。不是真的离去，是退场，是慢慢从他人生的主舞台中央，挪到了旁边那盏温暖的灯光下。他的世界在扩张，我的世界在静静地收拢。这感觉，有点酸，但细细品，底子里又透着一股安稳的甜。
想起他小时候，我牵着他的手过马路，攥得紧紧的，生怕他被车碰了。现在过马路，碰到车多的时候，倒是他会下意识地侧过身，挡在我外边，手虚虚地护着，嘴里说着：“妈，看着点车。”他手的影子落在我胳膊上，那份小心，和我当年一模一样。你看，这守护的力气，不知不觉就换了方向，传了一代人。
前阵子家里水管坏了，呲呲地漏水。我第一反应是去找通讯录，想联系个熟识的老师傅。儿子拦下我，自己拿了工具就钻到了水池底下。我听着下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，心里七上八下，生怕他弄不好反而闯祸。过了好一阵子，他钻出来，脸上蹭了道黑印，笑嘻嘻地说：“搞定，小毛病。”那一刻，我心里头那块一直悬着的、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的石头，“咚”地一声落了地。我知道，这个家以后很多事，可以放心地交给他那股子“大力气”了。
这股子“力气”的转移，就是最平常的生命传承。它不在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里，就藏在这些细碎的日常中。它意味着依赖与被依赖的关系，在岁月里悄悄掉了个个儿。我有时看着他宽厚的背影，会出神地想，我母亲当年看我时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？看着我一点点有力气，能独自走远，她是不是也一边欣慰，一边咀嚼着这淡淡的“去了思”？
所以现在，我学着“偷懒”了。以前大包大揽的事，现在会故意说：“这个妈弄不动了，你来试试？”看他利索地完成，我就使劲夸。这不是敷衍，是真心实意的高兴。我知道，我得给他让出施展力气的空间，就像老鸟看着羽翼丰满的幼鸟试飞，你不能总把它拢在翅膀底下。
这“去了思”啊，想通了，也就释然了。它不是一个悲伤的终点，而是一段必经的、温暖的退守。儿子的“大力”，正是我这些年一点一滴养育、期盼的结果。我用自己的“去”，换来了他更坚实有力的“立”。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最深远的期盼吧——我们倾尽所有，不是为了永远被需要，而是为了能有一天，欣慰地看着自己创造的生命，变得比自己更有力量，然后，稳稳地走向他自己的广阔天地。
窗外夕阳正好，给客厅铺了一层暖金色。儿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，忽然抬头说：“妈，周末我带您去尝尝新开的那家浙菜馆，味道应该挺鲜的。”我笑着点头：“好啊，就等着你这顿呢。”你看，这生活的滋味，就在这一来一往、一呼一应之间，传承着，更新着，绵绵不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