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子5天佑
妻子5天佑
老张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踱步，皮鞋底子摩擦地面的声音，窸窸窣窣的，像是他此刻乱糟糟的心跳。手术室门上那盏“手术中”的红灯，亮得刺眼。他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，早就被汗浸湿了。
五天前，妻子还在厨房里忙活，哼着不成调的歌。他下班回家，随口抱怨了句肩膀酸。妻子擦擦手，二话不说就让他坐下，那双手不轻不重地按捏着，带着油烟和香皂混合的、独属于她的气息。他当时觉得，这样的日子普普通通，却像空气一样自然，自然到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。
谁能想到呢？当天夜里，妻子突然腹痛如绞，脸色白得像纸。送到医院，诊断书上的字冷冰冰的：急性胰腺炎，情况危重，立即手术。医生说，接下来的五天，是关键的“危险期”，闯过去，才算看见曙光。
第一天，是混沌的。老张签了一堆文件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。妻子被推出来时，浑身插满管子，安静得可怕。他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外，眼睛一眨不眨。那一刻他忽然觉得，这个和他吵过架、拌过嘴、一起算计着房贷柴米油盐的女人，竟是如此“珍贵”。对，就是珍贵。这词儿平时觉得矫情，可现在，它沉甸甸地压在心口。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，去换她皱一下眉头，再唠叨他一句。
第二天，恐惧稍稍退潮，留下的是细细密密的疼。护士允许他短暂进去看看。他握着妻子冰凉的手，低声说着家里的事：阳台的茉莉打苞了，儿子考试进步了两名，甚至说到楼下超市鸡蛋在打折。他颠叁倒四地说着，只是觉得，得把生活的气息带一点给她。那是一种笨拙的“守护”，用最琐碎的话，对抗着病房里冰冷的机器声。
第叁天，妻子似乎好了一点点，指标有回升的迹象。老张胡子拉碴，却咧开嘴笑了。他想起恋爱时，他总说要“守护”她一辈子。年轻时以为的守护，是挡风遮雨，是挣大钱给她好日子。现在才明白，守护更多时候是这样的——守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，祈祷着，用最平常的回忆当盔甲，抵抗命运的突如其来。
第四天，疲惫到了极点，但希望也像破晓的光，越来越清晰。他能进去喂她一点点水了。妻子虚弱极了，眼神却清亮了些，看着他，费力地动了动手指。就这一个微小的动作，让老张差点掉下泪来。这无声的交流，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力。他突然懂了，所谓“珍贵”，不是她有多好，而是她的存在本身，就是他生活意义的全部底色。这底色若没了，他的世界也就褪色了。
第五天，医生终于露出了笑容：“危险期基本度过了，恢复得比预想好。”老张一口气松下来，腿一软，差点坐在地上。他走到病房外，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，恍如隔世。这五天，像被偷走的一段时光，又像是被格外赐予的一堂课。
妻子转到普通病房那天，精神好了很多。她看着老张深陷的眼窝，轻声说：“吓坏了吧？”老张点点头，给她掖了掖被角，说：“阳台的茉莉，等你回去看呢。”他没说那些翻滚在心口的、对于“珍贵”和“守护”的大词，只是觉得，能一起看着茉莉开花，就是往后最踏实、最好的日子了。
日子啊，往往是在即将失去的悬崖边，才让人看清它原本的模样。那盏为妻子亮了五天的红灯，终于熄了。但老张心里，有些东西却前所未有地亮堂起来。他知道了，最深的牵挂，就藏在最平凡的晨昏里，藏在那些习以为常、直至险些失去的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