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色色九九
色色色九九
那天在旧书摊上，看到一本老黄历，封面都磨得起了毛边。随手一翻，正好翻到一页讲颜色的。上面说，古人看颜色，讲究个“叁原九染”，这话听着有点玄乎，我蹲在那儿琢磨了半天。
其实想想，咱们过日子，可不就是被各种各样的“色”包围着嘛。早上睁开眼，看见的是窗外的天色，灰蓝的，亮白的，或者阴沉沉的铅灰色，这一天的开头，心情就给染上了一层底色。出门上街，那色彩就更热闹了，店铺招牌红红绿绿，行人衣裳花花哨哨，公交车是块移动的大色块，嗖一下就从眼前晃过去了。这个世界，简直像个打翻了的调色盘。
说到“色”，眼睛看到的固然是色，可心里感受到的，又是另一层“色”了。看见孩子笑，心里是暖融融的橙黄色；想起些旧事，又可能泛起一点淡淡的、灰蒙蒙的调子。喜怒哀乐，好像都能找到对应的颜色。这心里的颜色啊，比外头的更难捉摸，它不固定，混在一起，变来变去，今天觉得是亮堂堂的，明天可能就蒙了尘。
那“九九”又是什么呢？我瞎猜啊，是不是说这“色”里头，还有数不清、道不明的层次和讲究？就像画画，红的加一点点黄，就变成了橘；蓝的兑一点点白，就成了浅灰蓝。这中间的度，差一分，颜色就全不一样了。为人处世，好像也是这个理儿。话说几分，事做几成，情表几许，这里头的深浅浓淡，恐怕比颜料盘上的变化还要复杂，还得自个儿慢慢去“品”。
咱们普通人过日子，追求个什么呢？或许就是在这纷繁的“万色”之中，找到那么一点让自己舒服、安定的“本色”。不是最扎眼的那一抹红，也不是最深沉的那一片黑，可能就是傍晚灶台上，那锅粥咕嘟咕嘟冒着的、米白色的烟气。是褪了色的旧衬衫，穿在身上的那种熟悉和妥帖。这种颜色，不张扬，却经得起看，经得起时间的磨。
现在的人，眼睛太忙了。手机屏幕一亮，各种高饱和的、精心设计过的颜色，争着抢着往你眼里钻，好看是真好看，看久了却觉得眼花，心里头空落落的。有时候关上屏幕，反而觉得眼前清静了，能看清手边一杯清茶淡淡的绿，能注意到窗外一棵树，叶子从春到秋，颜色悄悄变了好几次。
这“色色色九九”，说到底，大概就是个提醒。提醒我们别光顾着追逐外面那些最鲜艳、最热闹的颜色，也得留点神，关照关照自己心里的色彩是不是还匀净，是不是还透亮。更得在纷纷扰扰的色彩洪流里，学会辨认和守护那一点点对自己而言真正重要的、朴素的底色。生活这匹布，最终染成什么样，看的还是咱们自己每一天、每一个细微念头落下的那一点点“染料”。
合上那本老黄历，摊主问我要不要，我笑着摇了摇头。有些道理，看到了，心里过了一下，也就够了。剩下的，还得回到这满世界的光色里去，自己一步一步地走，一眼一眼地看，才能品出那独一份的“九九”之味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