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剧翁媳夜行儿媳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7:22:46 来源:原创内容

潮剧翁媳夜行儿媳

老陈头这辈子,最得意的事有两件:一件是能唱半辈子潮剧,另一件,是讨了个比亲闺女还贴心的儿媳妇阿娟。这晚,县里老戏台有潮剧名角来演《苏六娘》,他早半个月就念叨上了。可临到傍晚,儿子偏巧被厂里急电叫走,这夜路,就只剩他和阿娟一道走了。

从村里到镇上,得走叁里地的乡道。月亮还没爬上来,路两旁是黑黢黢的甘蔗林,风一过,沙沙的响。老陈头拎着个旧手电,光柱晃晃悠悠,像他年轻时登台那不太稳的台步。“阿娟啊,怕不?”他侧头问。阿娟紧走两步,跟在他斜后方半步:“爸,有您在,还有啥怕的。您正好给我讲讲戏,我听得少,怕等会儿看不懂哩。”

这话可说到老陈心头痒处了。他清了清嗓子,那带着泥土味的潮汕乡音,在这夜色里悠悠荡开:“这《苏六娘》啊,讲的是咱潮汕女子敢爱敢认的烈性。你看那六娘,为了个‘情’字,多艰难都敢闯……”他话匣子一开,从唱腔讲到身段,从“闺门旦”的含蓄讲到“彩罗衣”的俏皮。手电的光,时而照着他比划的兰花指,时而又惊起路边草窠里几只虫儿。

阿娟听得入神,不时应和两声。她嫁过来叁年,早摸透了公公的脾性——一讲起潮剧,眼里那光,比手电筒还亮。她心里敬他,不只是因为他是长辈,更因为他心里守着的那片“戏台”。那片台子,在如今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,显得有点旧,有点固执,却干干净净,有板有眼。

正讲到“渡江”那段紧板,老陈头忽然“哎哟”一声,脚下一崴。阿娟眼疾手快,一把搀住他胳膊。“爸,咋了?”“没事,没事,这老路坑坑洼洼的……”老陈头摆摆手,可脚下明显使不上劲。阿娟蹲下一看,怕是扭了筋。她心里一急,脱口而出: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……爸,我背您走吧!”

“这像什么话!”老陈头脸一热,忙不迭地拒绝。让儿媳妇背着走夜路,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?阿娟却已利索地把手电塞他手里,半蹲在他身前:“爸,您这时候还讲这个。看戏要紧!您就当……就当我是那戏里忠心护主的小梅香,成不?”夜色里,她声音稳稳的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实在劲儿。

老陈头拗不过,心里头那股热乎劲,混着一点难为情,慢慢趴在了阿娟并不厚实的背上。阿娟一提气,稳稳站了起来,步子迈得又稳又扎实。手电的光不再晃悠了,直直地照着前方的路。老陈头举着手电,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。只听见阿娟微微的喘息声,和自己那有些慌乱的心跳。

“爸,”阿娟一边走,一边又开口了,声音里带着笑,“您刚才讲那‘潮音’的韵味,我好像有点听出门道了。是不是就像咱现在这样,路不平,但一步步走得实在,调子就在这脚步声里?”老陈头一怔,鼻子忽然有点酸。他没想到,自己絮叨了半天的“潮剧精髓”,竟被儿媳妇在这条黑灯瞎火的路上,用一句话点透了。这不就是潮汕人骨子里那点东西么?日子再难,路再黑,也得踏踏实实往前走,这步子里的节奏,就是生活的调子。

剩下的路,两人话反倒少了。一个稳稳地背着,一个静静地伏着。月光不知何时洒了下来,给蜿蜒的乡道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。远处,镇上的灯火越来越近,隐约似乎已能听到开场锣鼓的动静。那锣鼓点,咚咚锵,咚咚锵,敲在夜色里,也像敲在人的心坎上,与阿娟那坚实而均匀的脚步声,奇妙地应和着。

老陈头忽然觉得,脚踝那点疼,不算什么了。他这辈子在台上演过无数忠孝节义,今夜这短短叁里路,这伏在儿媳妇背上的光景,却比任何戏文都更真切,更熨帖。他默默把手电光调得更亮些,为阿娟照亮前方那一小段路。他知道,照亮这路的,不只是手里这束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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