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人剧烈运动夜晚
双人剧烈运动夜晚
老张抹了把额头的汗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喘得跟拉风箱似的。对面，他媳妇王梅也好不到哪儿去，头发丝儿贴在通红的脸颊上，扶着墙直摆手：“不行了……真不行了……歇会儿，老命要紧。”墙上的钟，指针悄悄滑向晚上十点半。这哪是什么不可描述的香艳剧情，这是我家楼上，每周二四晚准点上演的“双人居家健身”现场直播。当然，隔着一层楼板，我全靠猜和听。
说起这“双人剧烈运动”，你可别想歪了。在咱们这栋老居民楼里，它特指老张夫妻俩对抗中年发福的自律抗争。两口子都是坐办公室的，几年前体检报告亮起红灯，脂肪肝、血脂高，吓得他们当晚就网购了一对瑜伽垫。开始也就是比划比划，后来不知怎的，就较上了劲，变成了每周两次雷打不动的“竞技之夜”。
他们的运动项目，堪称民间智慧大全。有回我上去借螺丝刀，正撞见客厅中央摆开阵势。老张在练一种改良版“俄罗斯转体”，抱着五升的桶装水左右扭，美其名曰增强核心。王梅则跟着手机里的视频，跳一种节奏奇特的步伐操，动作大开大合，嘴里还“嘿哈”地给自己鼓劲。电视机屏幕上，是某个健身博主的激烈教程，声音开得老大。那场面，热烈又有点滑稽，充满了生活的干劲。
“你那个动作不对，腰！腰要用力！”老张常这样指导。“你懂啥，我这个版本燃脂效率更高！”王梅总不服。一来二去，运动量没见少，辩论赛倒是加演了一场。但这种争执，反而成了他们坚持的某种黏合剂。用王梅的话说：“一个人练，偷懒了都没人知道。两个人，互相盯着，谁也别想溜。”这种互相监督，比什么健身教练都好使。
夜晚是他们唯一能支配的整块时间。孩子住校了，白天工作累成狗，只有晚上这几小时，完全属于自己。换上旧罢恤，清开茶几，手机音乐一放，就是他们的主场。流下的汗是真实的，酸痛的肌肉是真实的，抱怨和鼓励也是真实的。这不像健身房那么有仪式感，却更接地气，更像一场为了健康和生活的，实实在在的共同努力。
有一阵子，楼上突然安静了。我心里还纳闷。后来在菜市场碰见王梅，问起来，她叹口气：“老张腰闪了，怪我，非跟他比谁平板撑得久。”语气里有点懊恼，但更多是惦记。没过两周，熟悉的“咚、咚”声又响起来了，只是节奏缓了不少。王梅的笑声隐约传来：“行了行了，知道你厉害，快下来吧，给你煮了姜茶。”你看，这运动里，拌嘴是佐料，关心才是底味。
我有时想，什么叫陪伴？年轻时候觉得是花前月下，到了他们这个岁数，或许就是一起气喘吁吁地，把松弛的皮肉绷紧，把下滑的活力往上拽一拽。在无数个平凡的夜晚，用最直接的方式，告诉对方：哎，伙计，咱们可得一起好好活，活得精神点儿。这运动，剧烈是真剧烈，但里头那份心思，却柔和得很。
今晚，楼上的动静准时响起。这次好像换了新项目，夹杂着老张一声失误的“哎哟”和王梅压低的惊呼，接着是两人忍不住的笑声。我靠在沙发上听了会儿，忽然觉得这声音不吵了，反而挺踏实。在这寻常的夜晚，有人正通过一场又一场的“剧烈运动”，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最朴素也最动人的剧本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