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是很久没被滋润过了
果然是很久没被滋润过了
这话是上个周末，我妈蹲在阳台上摆弄她那几盆花时突然冒出来的。她手指轻轻捏着一片栀子花的叶子，叶子边缘焦黄，打着卷儿，没精打采的。她叹了口气，对着那盆花嘟囔：“看看你，果然是很久没被滋润过了。”
我原本在沙发里刷手机，听见这话，心里莫名“咯噔”了一下。这话听着像在说花，又好像不止在说花。我抬头望过去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落在她半白的头发和那盆枯荣参半的植物上，空气里浮着细细的灰尘，静悄悄的。
我妈是个典型的“阳台园丁”，热情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兴致高的时候，天天浇水、施肥、念叨，那股子殷勤劲儿，像对待初恋。可日子一忙，或者心情一淡，那些花草就被抛在了脑后，只能靠天吃饭，自生自灭。那盆栀子花，就是上一轮热情消退后的“遗孤”，旱了怕有两个多月。
昨天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，她忽然想起来，才把花盆搬到能淋着点雨的地方。今天一看，嘿，那些没完全枯死的枝桠上，竟冒出了几个小小的、嫩绿的新芽，在那一丛憔悴里，显得格外扎眼，也格外有生机。就是那片焦黄的老叶，对比太强烈。
我忽然觉得，这“滋润”二字，真有意思。它不像“浇灌”那么机械，也不像“供养”那么沉重。它里头带着一种细水长流的耐心，一种恰到好处的懂得，一种“我知你需要”的温柔。少了这份持续的、用心的滋润，再好的根基，再强的生命力，也免不了要蔫下去，从边缘开始，一点点失去光彩。
这哪止是花啊。
我想起书架上那本买来雄心壮志要读，结果只在扉页签了个名就再没翻开的大部头；想起年初办的那张健身卡，头一个月去了七八次，后来就只存在于钱包里和每个月底的扣费短信上；甚至想起通讯录里几个老朋友，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春节的群发祝福。这些东西，这些关系，这些曾经的“心头好”，不都像那盆栀子花吗？一开始被我们欢天喜地地迎进门，给予一阵密集的关注，然后呢？然后就被生活的杂芜一点点挤到了角落，失去了定期获得的“滋润”，慢慢蒙尘，慢慢干涸。
我们太容易把“拥有”当成“滋养”了。以为买了书就是读了书，办了卡就是健了身，存了号码就是维系了情谊。其实差得远呢。真正的滋养，是翻开书页的沙沙声，是器械上的汗水，是拨通电话后那句“最近怎么样，出来坐坐？”。那是一个个具体的、微小的行动，是时间涓滴的汇入。
我妈给那盆花仔细地松了土，浇透了水，还把那些完全枯死的枝条修剪掉了。她做这些的时候，特别安静，特别专注。我看着她，心里那股说不清的郁结，好像也随着那些枯枝被剪掉了一些。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，给自己生活里那些蔫头耷脑的角落，松松土，浇浇水？
阳台上的光线慢慢移动，照到了那几颗新芽上，绿莹莹的，像是能掐出水来。枯萎的老叶或许终将脱落，但新的生机已经冒了头。关键是你得看见它，并且，记得把手边的水壶，适时地递过去。
这日子啊，人和花一样，怕的不是一时干旱，而是被长久地遗忘在干燥的节奏里，忘了我们本身，就是需要被持续滋润的土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