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老师抱到办公室打扑
把老师抱到办公室打扑
这事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但确实是我读小学四年级那会儿，班里最轰动的一阵风。那时候的“打扑”，可不是什么别的东西，就是我们这群野孩子放学后，攥着用零花钱换来的、花花绿绿的小画片，蹲在水泥地上拍得尘土飞扬的游戏。画片上印着水浒好汉、叁国英雄，谁把对方的拍翻了面儿，画片就归谁。这游戏，风靡了整个男生圈，也成了我们和老师之间一场无声的“战争”。
为啥是战争呢？因为班主任李老师，明令禁止在学校玩这个。她的理由很充分：第一，不卫生，趴地上手拍得黑乎乎的；第二，有赌博性质，助长攀比；第叁，也是最要命的，耽误学习。她那会儿才二十出头，扎个马尾辫，眼睛一瞪，我们这群皮猴子心里还真有点发怵。可孩子的瘾头哪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？禁令之下，“打扑”转入了地下，厕所后面、自行车棚角落，成了我们的“秘密据点”。
李老师是个顶认真负责的人。她很快察觉到了我们的“地下活动”。突击检查、没收画片、课后留堂谈话……招数用尽，可这股风气就像春天的野草，这儿压下去，那儿又冒出来。她脸上那点轻松的笑容渐渐少了，眉头常锁着。我们私下里也有点愧疚，但又实在舍不下那点乐趣。师生之间，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。
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。放学铃响过，我们几个“骨干分子”猫在办公楼后面那条很少人走的楼梯拐角，正战得激烈。不知是谁手劲太大，一张“豹子头林冲”嗖地飞了出去，不偏不倚，贴着一扇开着的窗户，滑进了旁边一间办公室。我们顿时傻了眼——那可是年级组的办公室！
面面相觑了几秒钟，年纪最大、也最胆大的王刚咬了咬牙：“那是我的‘王牌’，不能丢！我去捡回来！”我们剩下几个，既怕又好奇，缩在墙角给他望风。只见王刚蹑手蹑脚摸到窗边，探进去半个身子。就在他摸到画片的一刹那，办公室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——李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进来！
时间好像凝固了。王刚半个身子挂在窗台上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，脸憋得通红。我们墙角的几个，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，以为下一秒就是狂风暴雨般的训斥。李老师显然也愣住了，她看看窗台上的王刚，又看看地上散落的几本作业，还有那张被风吹到桌角的“林冲”。
出乎所有人意料，李老师没发火。她沉默了几秒钟，竟然轻轻叹了口气，走过去先把那张画片捡了起来，用手擦了擦，然后对还在发僵的王刚说：“先下来吧，那样危险。”王刚像得了特赦，哧溜一下滑下来，低着头不敢看她。我们几个也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，排成一排，准备迎接“末日审判”。
可李老师接下来的话，让我们彻底懵了。她扬了扬手里的画片，问：“这张……很厉害吗？”王刚蚊子似的“嗯”了一声。李老师看了看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、却又紧张兮兮的样子，忽然说：“这样吧，画片我先保管。你们现在都回家，把手洗干净，作业写完。下周一放学后，”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我们每一张脸，“你们来我办公室。不是来挨批评，是来跟我‘打扑’。赢了，画片还你们，以后只要不在教室、不在上课时间玩，我不管。输了，可得答应我，期末考试每人都得进步五个名次。”
这话像一颗炸弹，在我们中间炸开了。去老师办公室……打扑？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那个周末格外漫长，我们心里像揣了只兔子，既期待又忐忑，猜不透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但“王牌”还在她手里，这“赌约”我们非应不可。
周一放学后，我们如约而至。李老师的办公桌被清理出了一块，她竟然真准备好了画片——除了没收我们的，好像还有她自己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套。规则很简单，叁局两胜。气氛一开始尴尬得能拧出水来，但画片拍响的那一刻，那种纯粹的、游戏的快乐好像又回来了。李老师手法生疏，显然是个“菜鸟”，但她学得很快，眼神专注，偶尔拍赢一张，也会像孩子一样眼睛一亮。我们忘了她是老师，她也好像暂时卸下了老师的担子。
结果嘛，自然是我们赢了。李老师笑着把“林冲”还给了王刚，遵守了她的承诺。但奇怪的是，从那以后，我们好像对“地下打扑”没那么大瘾头了。偶尔课间，李老师甚至会跟我们聊聊，哪张画片上的人物在书里到底是什么故事。她顺势引导我们把对画片上人物的兴趣，转移到读原着上去。一场原本可能愈演愈烈的“禁令对抗”，就这样消弭于一次“办公室里的游戏”。我们和老师之间的那条河，好像不知不觉间，有了一座小小的桥。
很多年后同学聚会，提起这事，大家都还会笑。有人说，李老师那会儿是“欲擒故纵”。王刚喝了一口酒，慢慢地说：“我后来才慢慢琢磨明白，她那不是‘纵’。她是真的想弄明白，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大魔力，能让我们这么着迷。然后，她找到了一个比强行禁止更好的法子——走近我们。”
那张飞进办公室的“豹子头林冲”，或许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了。但那个下午，老师办公室里的拍画片声、惊讶的笑声和那份被理解的感受，却像一颗种子，在许多个曾经顽劣的心里，悄悄埋下了一些对于尊重、沟通和引导的东西。教育这件事，有时候可能并不需要总是高高在上地说“不”。俯下身，或许才能看见孩子眼里真正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