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香的一二线产区站长
沉香的一二线产区站长
老陈的店藏在老街深处，推开门，那股子香气就缠上来了。不是直愣愣扑鼻那种，是悠悠的，带着点凉意，又有点甜，像深山里老木头渗出的蜜，混着潮湿的苔藓味儿。他正拿着镊子，对着一块其貌不扬的木片，凑在灯下细细地看，那神情，比老学究看古籍还专注。朋友们都笑称他是“产区站长”，因为他嘴里念叨的，永远是海南的、惠安的、还是星洲的。
“你可别小看这‘站长’名头，”老陈放下镊子，递过来一杯茶，“沉香这玩意儿，水最深的地方，就在这产区上。好比茶叶，都叫龙井，西湖核心区和外省的，能是一个味儿吗？”他抿了口茶，“一线产区，就是那些个老祖宗典籍里挂了号、被认可了几百上千年的地界。头把交椅，得给海南。”
他转身从博古架深处取出一个锡罐，打开，里面是几片黑褐色、油线清晰的香材。“瞧瞧这个，海南尖峰岭的老料。它的香啊，清、甜、雅。上炉一熏，头韵是那种纯净的花蜜甜，然后凉意就上来了，像嚼了片薄荷叶子，最后留在喉头的，是醇厚的奶韵。为啥好？海南那地方，气候温润，树受伤后结香慢，几十年上百年才成这么一点儿。时间，把杂味都汰干净了。”
“那二线产区呢？就不好了吗？”我追问。老陈摆摆手：“这话不对。二线产区，像广东、广西、云南好些地方，不是品质一定不行，是历史名气、公认度，或者香韵特征上，和顶尖的比，有那么点儿风格差异。好比广东一些地方的香，甜味可能很足，但凉意和变化的层次，就没海南料那么透、那么丰富。它可能更直接，更浓烈些。”
他点了支线香，烟气袅袅。“很多新手吃亏，就吃在这‘名头’上。一听是‘惠安系’、‘海南’，就觉着万事大吉。其实啊，哪怕在海南，山里山外，阳坡背阴，结出的香都不同。更别说现在人工干预多了，有些‘一线产区’边缘地带催生出来的，品质可能还比不上自然环境好的‘二线产区’野生香。所以，迷信产区名字，不如信自己的鼻子。”
“那该怎么分辨呢？”老陈笑了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和心：“多闻，多比较。静下心来品。一块好香，香气是有骨头有肉的，有起伏，有故事。差的香，味道要么单薄寡淡，要么冲鼻腻人，没那个筋骨。沉香鉴别，归根结底是经验活。你看我这儿，”他环顾满屋的香材、碎料、工具，“就是个小‘站长’，每天守着这些山头来的‘宝贝’，跟它们打交道，记录它们不同的脾气。香韵特征才是不会骗人的身份证。”
他拿起一块表面干涩的料子：“你看这个，看起来不怎么样吧？但你看这油线，喏，深深嵌在木质里面。你稍刮一点下来，”他小心地刮下些许碎屑，放在电子熏炉的云母片上。温度慢慢升高，一丝难以形容的、带着果仁醇香的气息弥漫开来，渐渐转为清甜。“感觉到了吗？这是一线产区老树该有的底气，内敛，但底蕴厚。产区是个重要的参考，但绝不是唯一的标尺。木头自己会说话。”
窗外天色渐暗，店里的香韵却似乎更沉静了。老陈不再说话，继续侍弄他的那些木头。在这个浮躁的年代，他像个固执的守山人，心里装着不同山场的风土密码。对他而言，“站长”守的不是虚无的名号，而是每一块香材背后，那片山林的风、雨、阳光和时间凝聚成的，独一无二的气息。这气息，远比一个简单的产区标签，要复杂得多，也真实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