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康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老街上两百元的情缘
南方的梅雨季总是黏糊糊的,青石板路返着湿漉漉的光。我撑着伞拐进南康巷时,正听见阁楼传来咿呀的戏曲声——是那出《玉堂春》。阿婆坐在裁缝店门口熨衣服,蒸汽氤氲里抬头对我笑笑:“来找阿珍剪头发?她今天在里间。”
巷子深处那家理发店开了叁十多年了。红色漆木门上的玻璃磨花了边,转灯昼夜不停地旋着。阿珍姨握着推子问我:“还是老样子?”电推子嗡嗡响起时,她忽然轻声说:“当年我和你叔,就是在这条巷子认识的。”
两百块钱能买什么
“1988年冬天,他揣着全部家当站在巷口——皱巴巴的两百块钱。说要带我去看省城的烟花大会。”推子停在耳际,她眼神飘向窗外,“那时候学徒工每月才挣叁十六块五,两百块真是巨款了。”
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铁皮桶里,叮叮咚咚像在给她的故事打拍子。那年他们真的坐夜班车去了省城,在拥挤的广场上看完了整场烟花。返程时发现钱不够住旅店,两人就在车站长椅上靠到天亮。她说着说着笑起来,眼角的皱纹堆成了扇子。
现在两百块能做什么呢?大概不够年轻人看场演唱会,不够买支好口红。可那年烟花映亮他忐忑又认真的脸,她觉得这条南康巷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比世上任何珍宝都贵重。
如今巷口奶茶店一杯杨枝甘露要二十八,网红餐厅的下午茶套餐标价一百九十八。偶尔有情侣举着手机在巷子里拍照,滤镜把青砖黛瓦调成统一的灰蓝色。他们不会知道,有对老夫妻守护着老街上两百元的情缘,守成了巷子里会呼吸的传说。
阿珍姨利落地抖掉围布上的碎发。镜子里她忽然眨眨眼:“其实那晚他偷偷把棉袄裹在我身上,自己冻得直哆嗦。回来就发烧了,花掉足足十五块药费——真是亏本买卖。”可她语气里的甜蜜,隔了叁十多年依然甜得拉丝。
巷子里的猫跳过屋檐,惊落一串水珠。我忽然想起什么:“那剩下的钱呢?”“买了永久牌自行车。”她指向墙角,那辆老自行车铃铛锈成了暗红色,“他载着我在这条巷子来回骑,逢人就响铃。现在想想,真是傻气得可爱。”
黄昏时雨停了,西晒的阳光把巷子切成明暗两半。我离开时听见阿珍姨在哼歌,还是那首《玉堂春》。转灯的光晕投在湿漉漉的石板上,恍然间好像看见两个年轻人,推着崭新的自行车,车轮碾过积水,溅起钻石似的水花。
或许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浪漫。现在的人总说爱情需要物质基础,可这条南康巷里两百块钱的爱情让我相信,真心从来不需要标价。那些在老街上两百元的情缘里绽放的烟火,其实从未熄灭过。
巷口阿婆开始收晾衣竿,竹竿擦过瓦片发出唧唧的声响。空气里有栀子花和潮气混合的味道,像这个故事一样,淡淡的,却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