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之父第15集
鬼之父第15集
老陈蹲在自家院子的门槛上，卷烟的火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。远处山坳的雾气正慢悠悠地爬上来，带着一股子湿冷的土腥味。他咂巴了一口烟，没回头，对着屋里昏黄的灯光说了句：“那东西，今晚怕是要来了。”屋里正摆弄着旧收音机的儿子阿旺，手微微一顿，没应声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自从半个月前，阿旺从后山那个废弃的矿洞里捡回那块刻着古怪纹路的黑石头，家里就再没安生过。起初是夜半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，接着是水缸里的水无缘无故少了半截。老陈心里跟明镜似的，那矿洞早年间出过事，不干净。可阿旺这孩子倔，认准了那石头是个值钱的古物，死活不肯丢。
“爹，你就是太迷信。”阿旺终于走出来，手里还攥着那块冰冷的石头，“这都什么年代了。”老陈没接话，只是眯着眼看那雾气越聚越浓，像一堵软墙，慢慢朝着他们家的小院围拢过来。他心里那根弦，绷得紧紧的。有些东西，跟年代没关系，它就在那儿，你不去招惹，便相安无事；一旦沾上了，就得按它的规矩来。
夜深了，风停了，连狗吠声都消失了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老陈没睡，就坐在堂屋的条凳上，脚边放着他那把用了多年的柴刀，刀口磨得雪亮。阿旺屋里早熄了灯，但老陈知道，儿子也没睡着。子时刚过，院子里的鸡突然扑腾起来，发出惊恐的咯咯声，随即又像被掐住了脖子，瞬间没了动静。
来了。老陈握紧了刀柄，指节发白。堂屋的门无风自动，吱呀一声开了条缝。没有影子，也没有形状，但一股比山雾更寒的冷气，顺着门缝就挤了进来，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。老陈看见，地上凝结出一串小小的、湿漉漉的脚印，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阿旺的房门前。那脚印的模样，分明是个孩童的。
“咯……咯咯……”一种像是孩子嬉笑，又像是哽咽的声音，在死寂的屋里飘荡。阿旺的房门剧烈地震动起来，里面传来他压抑着的、粗重的喘息。老陈“腾”地站起来，柴刀横在身前，可那无形的存在根本不在意他，全部“注意力”似乎都放在了阿旺……或者说是阿旺怀里那块石头上。
“把它……还给我……”那声音尖细，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，“冷……好冷啊……”老陈瞬间明白了。那根本不是石头，是某个不得安息的小小魂灵的“家”，或者说是束缚。阿旺带回来的，是一段未曾化解的执念。恐惧攥住了老陈的心，但另一种更沉重的东西——为人父的本能——压过了恐惧。他不能看着儿子被这东西缠上。
“娃啊，”老陈的声音沙哑，却异常清晰，他不再对着空气，而是对着那扇颤抖的房门说，“你找的，是这东西吧？”他挪开柴刀，向前一步，挡在阿旺门前，“我儿子不懂事，动了你的地方。我给你赔不是。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斟酌，又像是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，“你有什么未了的事，跟我说。别吓唬孩子。”
屋里的阴冷气息似乎滞了一下。地上那些湿脚印，转向了老陈。那股被注视的感觉，让他头皮发麻。老陈慢慢弯下腰，将柴刀轻轻放在脚边，这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姿态。“我也是个当爹的，”他低声说，喉咙有些发堵，“我懂。你的苦处，能跟我说说吗？”
漫长的沉默。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那孩童般的声音没有再响起，但弥漫屋子的寒意，却开始缓缓地、一丝一丝地，朝着堂屋角落那个老旧的、阿旺早已不用的木头玩具箱聚拢。老陈看着，忽然想起多年前，阿旺娘还在时，阿旺也是那么小，总爱把捡来的“宝贝”往那箱子里藏。
他好像有点懂了。这份执念要的，或许不是石头本身，而是一个被惊扰后的“安置”，一个带着些许温情的“道歉”。老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，打开积灰的玩具箱，里面空空如也。他回头，看向阿旺紧闭的房门，沉声道：“阿旺，把石头拿出来。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父命。
门开了条缝，阿旺惨白着脸，把那块黑石头递出来，手指冰凉。老陈接过石头，入手刺骨的寒。他郑重地将石头放进木箱的角落，又把自己白天编的一只小小的、粗糙的草蝈蝈，轻轻放在了石头旁边。“睡吧，”他对着箱子，也像是自言自语，“这儿暖和，没人再吵你了。”
堂屋里的风，不知何时停了。那股针扎般的阴冷，潮水般退去。油灯的光稳定下来，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。老陈疲惫地靠在墙上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阿旺站在房门口，看着父亲和那个玩具箱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眼圈慢慢红了。他知道，有些规则，父亲用他的方式守住了；而有些成长，就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夜晚，悄无声息地完成了。山里的雾，还在窗外无声翻涌，但今晚，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