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坐大巴车和陌生人坐一块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3:21:40 来源:原创内容

晚上坐大巴车和陌生人坐一块

票是临时买的,只剩靠过道的座位。我拎着背包上车时,车厢里光线昏黄,大部分人都低着头看手机,或是闭着眼假寐。我的座位在中间段,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个人,是个看起来叁十出头的男人,穿着件深色夹克,正望着窗外黑漆漆的田野发呆。我低声说了句“麻烦借过”,他回过神,默默把腿往旁边收了收,让出空间。

车子发动,驶离城市的光晕,一头扎进沉甸甸的夜色里。发动机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,空调开得有点足,凉飕飕的。我调整了一下坐姿,和旁边的陌生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——胳膊肘绝不会碰到的距离。这种时候,人好像会不自觉地进入一种“静默模式”,戴上耳机,或者假装睡觉,是车厢里心照不宣的规则。

可那天不知怎么,我有点睡不着。窗玻璃像一面模糊的镜子,映出车厢里影影绰绰的人脸。旁边这位邻座,似乎也没有睡意。他偶尔动一动,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,屏幕的光短暂地照亮他半边脸,又迅速熄灭。空气里有种微妙的张力,两个陌生人被随机安排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,共享接下来好几个小时的旅程,却比石头还沉默,总觉得有点怪。

打破沉默的,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。他好像在翻找什么,接着,我闻到一股淡淡的、熟悉的烟草味。不是真的烟味,更像是烟丝放在金属盒子里那种干燥的气味。他手里拿着个扁扁的旧锡盒,拇指摩挲着盒盖,却没有打开。这个细微的动作,莫名地让人感到一种“羁绊”。不是多么深的情感连接,而是那种在特定时空下,人与人之间偶然产生的一点交集和感知。

“这味道,让我想起我父亲。”他忽然开口了,声音不高,带着点沙哑,像是很久没说话。我有点意外,转过头。他依旧看着窗外,但话是对我说的。“他以前就总用这种铁盒子装烟丝。”

我“嗯”了一声,不知道接什么话。但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回应,更像是在对着夜色自言自语。“好多年没闻见了。刚才摸到这盒子,突然就觉得,这趟车坐得挺远。”我顺着他的话问:“是回家吗?”他摇摇头,又点点头:“算是吧,去个老地方办点事。”

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,断断续续的。他说起小时候跟着父亲跑长途,也是这样的夜班车,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,他躺在座椅上睡不着,就数窗外的路灯。父亲那个烟丝盒,在黑暗中开合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是他记忆里夜晚的安全感。后来父亲不在了,盒子他留着,很少打开,但出门总会带上。

没有戏剧性的故事,没有深刻的道理,就是一些零碎的片段,在车轮与地面摩擦的节奏里,轻轻抖落出来。我听着,偶尔插一两句。我也说起自己第一次独自坐夜车去外地上学,紧张得一整夜没合眼,死死抱着书包。我们聊起不同地方车站的样子,聊起夜车窗外那片永远看不真切、却又让人思绪飘很远的黑暗。

那种防备感,不知什么时候松动了。我们依然是不知彼此姓名的陌生人,但共享着这段旅程和这点偶然的倾诉。这种“羁绊”很轻,像夜风一样,吹过就散了,但就在那段时间里,它真实地存在着。它让坚硬的座椅似乎柔软了一点,让漫长的夜晚不再只是枯燥的等待。

天边渐渐泛起蟹壳青的时候,他的目的地快到了。车子减速,停靠在一个略显冷清的小站。他站起身,把那个旧锡盒小心地放回口袋,对我点了点头,说了句“路上顺利”,便顺着过道下了车。我挪到靠窗的位置,看着他走进晨曦微光里,变成一个模糊的背影,然后消失。

大巴再次启动,旁边座位空了,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似乎还在。我靠在窗边,看着景物逐渐清晰起来,心里很平静。这段旅程,因为那个对于烟丝盒的短暂故事,因为那份陌生人之间偶然的、轻盈的“羁绊”,变得有些不一样了。它让我觉得,夜晚的路,好像也不那么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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