搡老女人Ⅹ齿齿齿搡老女人
搡老女人
巷子口那棵老槐树下，总坐着几个老人。其中有个陈阿婆，我打小就记得她在那儿。夏天摇着蒲扇，冬天揣着暖炉，像钉在时光里的一枚旧钉子。街坊邻里路过，多半会点点头，喊一声“阿婆”，脚步却是不停的。日子久了，她成了背景里的一部分，灰扑扑的，不惹眼。
直到那天下午，我亲眼看见隔壁单元的孙家媳妇，在楼道里对着陈阿婆“搡”了一把。不是真用力推搡，是那种极不耐烦的、带着火气的肢体动作，嘴里还嘟囔：“跟你说了八百遍，这废纸箱别堆门口！绊倒了人谁负责？”陈阿婆一个踉跄，手扶住墙才站稳，没吭声，只是慢吞吞地去挪那几个压扁的纸箱。她那双手，枯树枝似的，动作缓得让人心焦。我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。这“搡”，搡的真是那几个纸箱吗？搡的怕是人老了带来的那点“麻烦”，是那种日渐迟缓的节奏，是与飞速世界格格不入的笨拙。
这让我想起我奶奶。她晚年时，智能手机像个烫手的山芋，怎么教也握不住。儿女们起初有耐心，后来语气里也难免带上那种“搡”的意味——“哎呀，就这么点一下，怎么又忘了！”那无形的“搡”，比有形的更伤人。老人们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推搡着，从生活的中心，一点点挪到了边缘角落。
陈阿婆还是每天坐在槐树下。有一次我特意坐下跟她聊了会儿。她话匣子一开，眼里有了光。她说起年轻时是纺织厂的能手，能同时照看八台织机，脚步声在车间里响得像急促的鼓点。那时她手脚利索，心思活泛，是家里的顶梁柱。她反复摩挲着自己那双如今布满斑点、微微颤抖的手。这双手，也曾灵巧地穿过细纱，撑起过一个时代呢。可现在，它们好像只配慢慢整理一些别人眼中的垃圾。
我们是不是都在无意间，参与了一场更广泛、更无声的“搡老”？用匆忙的背影，搡开了他们递过来的关心；用敷衍的“嗯嗯”，搡回了他们想分享的回忆；用“代沟”这个词，轻飘飘地搡走了尝试理解的可能。社会跑得太快，快得没人愿意停下来，等等那些被落在后头的气喘吁吁的人。
后来，我再路过巷子口，总会刻意停下，跟陈阿婆打个招呼，有时问她一句“吃过没”。她脸上的皱纹会慢慢漾开，像平静湖面投进了小石子。改变或许就从这微不足道的“不搡”开始。不是怜悯，是看见，是认出那衰老躯壳里，住着一个同样澎湃过、精彩过的生命。我们谁都会有那么一天，手脚不再利索，世界变得模糊。到那时，我们希望被怎样对待呢？是被人潮裹挟着推搡到一边，还是能有一只温暖的手，扶住我们摇晃的时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