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间叁级片
午间叁级片
老张推开单元门,正午的阳光白晃晃的,刺得他眯起了眼。楼道里飘着谁家炖肉的香味,混着一丝潮湿的霉味。他趿拉着拖鞋,手里攥着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,脚步有点急,又刻意装出些从容。塑料袋窸窣作响,里面是几张用旧报纸裹了好几层的痴颁顿碟片。
这大概是我小时候,对“午间叁级片”最直观的印象了。不是网络,不是手机,是实体介质在熟人间的隐秘传递。那时候的“午间”,是有特殊含义的。父母上班,孩子上学,家里空荡荡的那一两个小时,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“安全时段”。电视机厚重的壳子嗡嗡响着,拉紧的窗帘把阳光挡在外面,屋里只剩屏幕的蓝光和影碟机读碟时轻微的沙沙声。
现在想想,那种紧张感,比片子本身更让人记忆深刻。你得算准时间,在父母下班前半小时结束,然后仔细退出碟片,藏回那个不起眼的角落,甚至要给电视机后盖散热。风扇得对着吹一会儿,生怕余温“出卖”了自己。那种带着罪恶感的刺激,是后来资源唾手可得的时代,再也找不回来的。
那时候的片子,画质常常是粗糙的,带着马赛克和杂音。故事也简单,甚至有些傻气,无非是些坊间奇谈、聊斋新编,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情欲外衣。但奇妙的是,它偏偏有种生猛的生命力。它不精致,不完美,却和巷口录像厅的招牌、租碟小店昏暗里间的神秘货架一起,构成了一种粗粝的、市井的“民间叙事”。它满足好奇,也承载了许多人最初那份朦朦胧胧的、对于身体与欲望的认知。
说到“民间叙事”,这或许是个关键。那些影像,某种程度上,是躲开了主流审视的目光,在生活的缝隙里自顾自生长出来的野草。它不登大雅之堂,却在街谈巷议里拥有庞大的受众。你很难用单纯的艺术或色情去界定它,它更像一种混杂的、直白的、甚至有些笨拙的情感与欲望表达。它映照的,是那个年代某种普遍存在的匮乏——不仅是信息的匮乏,更是情感教育与欲望讨论渠道的匮乏。
时过境迁。当年攥着塑料袋的老张们,大概早已用上了智能手机,指尖一划,世界各地的影像唾手可得。当年的少年成了中年,那份需要掐算时间、紧张藏匿的“午间仪式”,也消散在数字时代的洪流里。如今再提起“叁级片”这个词,感觉都蒙上了一层泛黄的旧时光滤镜,像一件老物件,记载着特定的媒介历史和集体心态。
偶尔,在某个同样安静的午后,阳光透过新式的百叶窗,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斑。我或许会突然想起那个闷热的、窗帘紧闭的房间,想起影碟机读碟的声响,还有心头那份砰砰直跳的、混合着禁忌与探索的复杂心情。那不仅仅是对某些影像的记忆,更像是对一个已然逝去的、充满笨拙隐喻的媒介时代的私人注脚。那个时代,连同它的载体和传递方式,一起被锁进了记忆的抽屉里,偶然翻开,尘埃在光柱中飞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