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每个星期都要添叠
儿子每个星期都要添叠
这事儿得从上个月说起。那天我下班早，推开家门，就看见儿子小凯窝在沙发里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。听见我进来，他头也没抬，嘴里嘟囔了句：“爸，我这个星期还得添点叠。”我手里拎着的菜差点没掉地上。添叠？这说的什么话？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。
我定了定神，把菜放下，凑过去看他屏幕。屏幕上花花绿绿的，是个游戏界面，一个小人正在闯关。小凯看我靠近，有点不耐烦，手指点着屏幕上一个发光的道具栏：“就是这个，能量块叠型，不够了，得买。同学都有，就差我了。”他说的“添叠”，原来是游戏里的一种虚拟道具。我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，心里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，可另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又冒了上来。
从那天起，这句话就像成了他的口头禅。每个周末，要么是周五晚上，要么是周六下午，他准会过来，用那种混合着期待和理直气壮的语气提要求。有时候是“爸，给我手机充点值，要买叠型块”，有时候更直接，“这周副本难度高，不添叠过不去”。我开始留意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的游戏。它设计得确实巧妙，那种闯关的成就感，配上酷炫的特效和即时奖励，别说孩子，大人看着都容易上头。而那个“能量块叠型”，就是卡在关键节点上的“通关钥匙”，每周都有新关卡，每周都有新需求。
我和他妈妈开始觉得不对劲。这已经不是偶尔的娱乐，倒像成了个每周必做的“任务”。我们试着跟他聊，说不能老往游戏里投钱。小凯眼睛一瞪：“我同学都买了！不买这个，组队都没人要我，任务做不了，排名一直掉！”他说这话的时候，脸上那种焦急和认真，让我恍惚觉得，这虚拟世界里的排名和团队，对他而言分量可真不轻。
我们约法叁章，定了规矩，比如做完作业才能玩，每周最多充多少。但执行起来太难了。他会磨，会讲条件，会搬出“就这一次”“下周肯定不用了”这样的话。有次我没同意，他竟闷闷不乐了一整天，吃饭都没精神。这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我忽然意识到，这不仅仅是在“添”那个游戏道具，更像是在填补他某种心理上的需求。是同伴间的认同？是那种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强大感和掌控感？我说不太清。
后来有一次，他舅舅来家里玩，是个程序员。小凯又念叨起“添叠”，他舅舅接过手机看了会儿，笑了：“这套路我熟啊，这叫‘持续性用户投入设计’，核心就是让你觉得需要，并且养成习惯。”舅舅的话点醒了我。孩子可能并不真正理解这背后的设计逻辑，他只是被那股力量推着走，觉得“需要”，并且因为身边人都如此，便认为这“需要”是合理的。
我决定换种方式。上个周末，我没直接回答他行或不行。而是说：“走，今天不‘添叠’了，爸带你出去‘添点料’。”他一脸疑惑。我带他去了科技馆，那里有个痴搁体验区，能自己动手组装虚拟机械。他一开始还惦记着游戏，但很快就被动手操作的乐趣吸引住了。看着他戴着头盔，手舞足蹈地组装零件，成功后兴奋地大叫，那一刻他脸上的光，比盯着手机屏幕时要亮得多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累得在车上快睡着了。我轻轻问他：“今天这个，和你那个‘能量块叠’，感觉有啥不一样？”他迷迷糊糊地说：“这个…是我自己弄出来的…”
这句话让我想了很久。也许，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那个“叠”，也不在于每周的那几十块钱。而在于我们能不能帮他找到，那种更真实、更由自己掌控的“获得感”。游戏里的道具，点一下就能买到，但那种成就感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所以下周还得继续“添”。而真实世界里，通过自己努力完成一件事的满足感，那种“料”，才是能真正留在心里，让他慢慢变得厚实的东西。
这星期，小凯又坐到了我旁边。他摆弄着手里那个从科技馆带回来的小模型，犹豫了一下，开口说：“爸…”我心里一紧，等着下半句。他挠挠头：“你这周…什么时候有空？那个痴搁体验馆，我想再去一次，有几个新想法，试试能不能把我这个模型升级一下。”
我笑了。看来，这周我们不用“添叠”了。我们有了点新的、不一样的打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