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息子近相亲母亲》
《息子近相亲母亲》
这阵子，家里电话响得格外勤。每次铃声一响，李阿姨的心就跟着提一下。不是她等什么要紧电话，是等儿子小峰相亲的“战报”。可每次接起来，那头儿子的话都像掺了水，淡得很。“还行吧”，“就那样”，“妈，您别问了”。几句话就把她满肚子的好奇和期待给堵了回去。
小峰今年叁十有二，在城里做程序员，人老实，话不多。李阿姨和老伴退休后，最大的心事就是儿子的终身大事。以前催，儿子总说工作忙，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口答应去相亲，这进展却像老牛拉破车，半天挪不了一步。李阿姨心里急，可又不敢逼太紧，怕儿子逆反。她这心情，就跟那锅盖上的蚂蚁似的，团团转，又使不上劲。
直到上个周末，小峰破天荒主动回了家，没带水果，也没提前招呼。进了门，洗了手，就坐到餐桌边，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活，半晌没吭声。李阿姨擦了擦手，给他倒了杯茶，也在对面坐下。“怎么了？这回……又不合适？”她试探着问，声音放得轻。
小峰捧着温热的茶杯，眼睛没看母亲，盯着杯子里浮沉的茶叶。“妈，”他开口，语气有点犹豫，“您说，两个人过日子，到底图个啥呢？”李阿姨一愣，没想到儿子问这个。她想了想，没搬那些“成家立业”、“传宗接代”的大道理，只是说：“图个伴儿吧。天冷了有人惦记加衣，心烦了有人说说话，日子长了，互相有个照应。”
“可我和那些姑娘吃饭，聊的都是房子、车子、工资，像在谈生意。”小峰苦笑了一下，“吃完一顿饭，连对方爱看什么电影、怕不怕狗都不知道。然后媒人就来问，‘感觉怎么样？能继续不？’ 我……我都不知道感觉是个啥。”
这话让李阿姨心里咯噔一下。她忽然意识到，自己好像也成了这场“生意”的间接推手。她问儿子“成没成”，和媒人问“感觉怎么样”，本质上好像没太大区别，都急着要一个明确的结果，一个“yes or no”的答案。可感情这回事，它偏偏不是能快进的生产线啊。
“妈是不是……给你压力了？”李阿姨的语气软了下来，带着点自责。小峰摇摇头：“不全是。我知道您是为我好。就是觉得，这么个相法，挺累的。好像我不是去找个能过日子的伴，是去完成一个任务，完成您二老的心愿。”
那天下午，母子俩聊了很多，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。小峰说起公司里一个同事，和女朋友是爬山认识的，聊了半年才第一次正式约会；说起自己其实挺喜欢做饭，希望以后能有人尝尝他捣鼓的新菜，哪怕失败了也不嫌弃。李阿姨听着，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触摸到儿子对“亲密关系”的真实想象——它不是简历的匹配，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了解与契合。
自打那次聊天之后，李阿姨变了。她还是关心儿子的相亲，但问法不一样了。电话再响，她会问：“今天这姑娘，说话有意思不？”“她笑起来什么样？”甚至开玩笑说：“要是人家姑娘也喜欢狗，你们可以约着一块去宠物园逛逛嘛，别光吃饭。”
她不再急于从儿子那里收割一个“成功”或“失败”的答案。她开始理解，所谓“亲密关系”的建立，功夫都在相亲见面之外的那些地方——在于是否愿意花时间去听懂对方的半句话，在于能否分享那些看似无聊的日常点滴。这个过程急不得，也外包不了。
最近一次小峰打电话回来，语气里难得有点轻快的笑意。说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介绍的女孩，两人在微信上聊了挺久，都爱看科幻电影，还约了周末一起去逛旧书店。“妈，这不算是正式相亲啊，您别抱太大希望。”小峰在电话那头特意叮嘱。李阿姨在这头，眼睛弯了起来：“知道知道，不就是年轻人交个朋友嘛。旧书店好啊，安静，能好好说话。”
放下电话，李阿姨看着窗外慢慢暗下来的天色。她心里那块石头，似乎没有完全落地，但好像松动了，不再沉甸甸地压着。她隐约觉得，儿子正在走近一段真正属于他的关系，用一种更自在、更接近他本心的速度。而她这个当母亲的，或许最好的支持，就是退后半步，把那份焦急的关切，化成窗后一盏温暖的、等待的灯。路，终究得他自己去走；缘，也得他自己去慢慢遇见。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，在孩子人生大事上，最难也最该学会的一课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