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人妻超碰
一段往事的回响
老房子的抽屉深处,躺着一本蒙尘的相册。翻开它,纸张脆黄,照片边角微微卷起。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张黑白合影上,那是1991年春天,母亲和她的几位好友站在厂区宿舍楼前的模样。她们都穿着那时流行的垫肩外套,头发烫着波浪,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明亮。母亲那时二十八岁,我刚上幼儿园。这张照片,让我忽然想聊聊“91年”这个标签,以及它所承载的,那代年轻妻子们的生活质地。
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年份。旧的秩序还在日常里留有深深的刻痕,新的浪潮却已经拍打着生活的堤岸。像我母亲这样的“人妻”,生活重心几乎全在家庭。她们是国营工厂的职工,是丈夫的贤内助,是孩子的全天候保姆。每天的生活像上了发条:清晨五点起床,捅开煤炉准备早饭,叫醒丈夫和孩子,匆匆扒几口饭就骑车赶去厂里。车间机器轰鸣,她的手在流水线上飞快地动作。下午下班,顺路去菜场,凭着有限的票证和刚放开一点的自由市场,琢磨着怎么让晚餐桌上有点荤腥。
生活是拮据的,但心思是活络的。我记得母亲会和隔壁张阿姨、楼下李婶凑在一起,不只是聊家长里短。她们会交流哪里能买到好看的毛线,给丈夫织一件时髦的毛衣;会传阅一本卷了边的《大众电影》,对着里面女明星的发型和服饰小声议论;甚至会鼓起勇气,合伙去新开的“精品屋”橱窗外张望,对一件昂贵的呢子大衣发出惊叹,然后笑着互相打趣“看看就好”。她们的“时尚”,是省下几个月菜金,买一块鲜艳的丝巾,或是一支正红色的口红。那种美,带着精打细算的慎重和悄然绽放的欣喜。
在家庭与自我之间
“为人妻”的角色,在那个年代分量很重。它意味着把丈夫的衬衫熨得笔挺,把孩子收拾得干净体面,把不大的家整理得窗明几净。这被看作是天经地义的本分。但我从母亲身上看到的不止这些。晚上,安顿我睡下后,她会坐在灯下,不是补衣服,而是摊开一本会计专业的书。厂里搞职工培训,她报了名。父亲起初不太理解:“都成家了,孩子也有了,还学这些做什么?”母亲没多争辩,只是坚持着。很多年后她告诉我,那不是为了换工作,就是觉得,“脑子里得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,不能全是油盐酱醋。”
这种“属于自己的东西”,有时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冒出来。厂里搞文艺汇演,平时温婉的母亲,竟然和几个姐妹排演了一个舞蹈。她们利用午休时间在仓库练习,笨拙却认真。演出那天,她脸上扑了厚厚的粉,腮红抹得有点过头,在简陋的舞台上旋转时,眼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光。那或许就是“自我”短暂却强烈的亮相,在“妻子”和“母亲”的身份缝隙里,透进来的一束光。
她们的情感表达是含蓄的,甚至是笨拙的。不会把“爱”挂在嘴边,关心都藏在行动里。父亲出差,母亲会在他行李里塞一罐自己腌的酱菜;父亲晚归,锅里永远留着温热的饭菜。他们的争吵也实在,为了一笔额外的开支,为了孩子的教育方式。但风雨过后,日子照样过,那种韧性,像是浸透了生活的布料,洗得发白却越发结实。她们的婚姻观很朴素,就是“过日子”。但这“日子”里,有相互扶持的义气,有共同养育孩子的默契,也有在漫长岁月里慢慢沉淀下来的、不说出口的眷恋。
回过头看,九一年左右的这批年轻妻子,站在一个变化的门槛上。她们承袭了传统对家庭责任的看重,又隐约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、更为纷繁的时代气息。她们可能没能完全挣脱某些束缚,但却用自己具体而微的方式,经营生活,寄托情怀,甚至小心翼翼地探索着“我”是谁。她们的美,不在于惊心动魄,而在于那种在局限中依然努力保持生动、在负重中依然试图挺直腰杆的劲头。
合上相册,窗外是全新的城市夜景。母亲如今已退休,跳广场舞,刷智能手机,和当年照片里的姐妹在微信群里聊天、发养生文章。时代早已天翻地覆,但那段属于她们特定年华的、混合着烟火气与些许憧憬的“妻子”岁月,那份在家庭角色与自我意识间的细微挣扎与平衡,构成了独属于一代人的生命底色。它不宏大,却足够真实,像老照片的颗粒,模糊了,但影像深处的情感和温度,隔了岁月,依然能触摸得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