玖性殴美

发布时间:2026-01-01 03:51:35 来源:原创内容

玖性殴美

这事儿得从巷子口的五金店说起。老张的铺子,卷帘门哗啦啦一拉,里头是另一个世界。扳手、螺丝、榔头,林林总总挂了一墙,泛着冷硬的金属光。他常蹲在门口,拿块油石,慢悠悠地磨着一把旧扳手的牙口。那声音,“嚓…嚓…”,不急不缓,像给时间本身抛光。有回我问他,这都老物件了,还费这劲?他头也不抬:“家伙事儿,得顺它的‘性’。你顺着它,它才顺手,才耐用。”他说的“性”,不是脾气,是物件里头那股子天生的、实在的劲儿。

我后来琢磨,老张这话,有点意思。咱们现在好像挺怕这个“性”字——怕它太直,太硬,不够圆滑。什么都讲求包装,讲求速成。买个杯子,不先看它能不能好好盛水,先看它文案够不够“治愈”;学样手艺,不问它根基多深,先问能不能速成“变现”。我们是不是在把一切都往一个光滑的、轻飘飘的模子里摁,稍微有点棱角、有点分量的,就觉得硌得慌?这种对“性”的回避,反倒让很多东西失去了筋骨。

这就不得不提另一种倾向了,我管它叫“殴美”。这可不是字面意思啊。是说那种生硬的、照葫芦画瓢的模仿。看到别人花园里的玫瑰开得好,不问水土气候,连根带土甚至把人家花盆上的彩釉都恨不得扒下来,原样“殴”在自己院里。结果呢?玫瑰蔫了,彩釉在自家日头下也显得突兀又扎眼。这就像硬给一把中式榫卯的椅子,刷上叁层亮得晃眼的西洋清漆,怎么看都别扭。失了本来的木性,也学不来真正的洋气,落个两头不靠。

真正的“美”,我觉得,它得从认“性”开始。就像老张磨他的扳手。那块铁,有它的硬度、它的纹理。你得先承认它,了解它,顺着它的纹理去打磨,去使用。最后磨出来的光亮,是铁的光,是用的光,是时间和手艺合作的光。那光不刺眼,温润沉静,是长出来的,不是镀上去的。咱们的老话里,这叫“格物致知”。先“格”物之性,才能生出贴合它的、真正属于自己的理解和创造。这过程,急不得,也“殴”不来。

你看那些经得住看的东西,往往都有这个理儿。一块用了多年的砚台,因为常磨,中间微微凹下,那凹痕就是墨的“性”和人的“性”日复一日对话的结果。一栋老民居,用的本地青砖,顺应本地风雨,檐角的弧度都像是为那儿的天空长的。这里头的美,有根基,有来路,不虚浮。它不是对抗,也不是屈服,而是一种深度的理解和顺应后的自在。

有时候我会想,我们人自己,是不是也得找找自己的“性”?抛开那些外界硬塞的标签和期待,自己骨子里,到底是一块什么材料?是适合慢火细炖的陶土,还是能千锤百炼的精铁?找到它,顺着它去打磨、去生活,活出来的那股子劲头,大概才是最结实、也最顺眼的样子。那状态,或许不完美,但肯定不别扭。它自有一种力量,让人看着,心里觉得踏实,觉得久远。

巷子深处,老张的磨刀声又响了。那“嚓…嚓…”的声音,像在提醒着什么。在这个恨不得一切都“一键美化”的时代,或许我们该时常听听这朴素的声音。它说的不是什么大道理,就是两个字:识性。识物之性,识己之性。然后呢?然后,美大概会自己慢慢长出来,像老物件上的包浆,温润的,扎实的,耐得住看,也经得起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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