掳插插
掳插插
老王蹲在自家院子的墙角，手里捏着一截枯树枝，对着泥地上几个深浅不一的洞眼发愣。这几个洞，是他刚才漫无目的地“插”出来的。戳一下，拔出来，再戳一下。邻居家的小孩跑过，脆生生喊了句：“王爷爷，您‘掳’什么呢？”老王一愣，自己这动作，可不就是“掳”么——信手抓来根树枝，随手那么一插。掳插插，叁个字就这么没来由地撞进了脑子里。
这词儿生造，听着却莫名贴切。我们这一辈子，有多少事不是“掳插插”呢？临时起意，随手而为，没太多深思熟虑，也谈不上什么宏伟规划。就像小时候，从路边掳一把狗尾巴草，随手插在同伴的衣领后头，然后哄笑着跑开。那动作里，有种草率的、即兴的快乐。
仔细想想，生活里“掳插插”的痕迹可太多了。书桌上那支笔，不知怎么就被掳来，插在翻了一半的字典里，做个潦草的记号。阳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，是某天从朋友家顺手掳了截枝子，插在闲置的旧脸盆里，它竟也自己挣扎着活了下来，如今郁郁葱葱。这些动作都太小，太不经意，以至于我们做完就忘了。可它们偏偏又像细密的针脚，不知不觉间，把生活的这块布给连缀了起来。
有时候我觉得，过于精密的计划，反而让人束手束脚。你得准备合适的工具，测算精准的深度，考虑完美的角度。等你万事俱备，那点兴头可能早就过了。而“掳插插”的魅力，就在于那股子 spontaneity —— spontaneity，对，就是自发和即兴。它不追求结果非得多么辉煌，重在那一刻“我想这么做”的冲动。掳到什么就是什么，插在哪里就是哪里，有一种随遇而安的坦率。
当然，也不是次次都灵。我也干过把钥匙随手插在花盆土里，回头找得满头大汗的蠢事。但这不正是“掳插插”的一部分么？它允许试错，接纳一点小小的混乱。太整齐、太正确的人生，看着光鲜，却少了点生机勃勃的烟火气。那些即兴的、略带毛边的瞬间，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趣味。
记得我父亲，一个沉默的农民。他总在秋收后，把一些品相不好的、瘦小的地瓜，随手插在田埂边松软的土里。不指望它们长多大，就是“掳插插”一下。可到了来年春天，那些地方总会冒出些倔强的绿芽，在田埂上勾勒出参差的、活泼的线条。那是一种属于土地的 spontaneity。
现在的人，活得太“用力”了。做什么都讲究个“意义”，追求个“效率”。拧得太紧的弦，反而容易断。或许我们该学着，在心里给自己留一块可以“掳插插”的自留地。兴之所至，读一本无关功利的闲书；随手拍下窗外一片形状奇怪的云；或者就是单纯地发呆，让思绪像那截树枝，东插一下，西插一下，漫无目的。
这些无目的的瞬间，或许不能带来什么立竿见影的收获。但它们像呼吸之间的停顿，让生命的节奏有了舒缓的空间。在那些“掳插插”的缝隙里，我们或许才能更真切地触摸到生活本身的质感——那种粗糙的、温暖的、充满偶然性的真实触感。
我又看了看地上的洞眼，笑了笑，把树枝扔了。风一吹，旁边的尘土轻轻落进去一点，慢慢会把它们填平。但“掳插插”这个动作，和它带来的那点散漫的快乐，大概会在我心里，停留得久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