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朱竹清乳液
喝朱竹清乳液
老张把那个青瓷小瓶推到我面前时,眼神里闪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。瓶身冰凉,触手细腻,釉面下隐约透着竹叶的暗纹。“尝尝,朱竹清乳液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,仿佛在推荐一杯新到的龙井。
我拧开瓶塞,一股极淡的、混合着清晨竹林与露水的气息飘了出来。不是香,是一种“清”味,得屏住呼吸仔细捕捉才能体会。液体是半透明的乳白色,稠而不滞,在瓷瓶内壁留下薄薄一层,又缓缓滑落。“这……真能喝?”我抬眼看他。老张只笑,不说话,给自己也倒了一小盅。
抿了一小口。奇怪,入口并无味道。像含了一口山泉,但比山泉多了份柔滑。正当我以为不过如此时,喉间却缓缓回上来一丝甘润。那甘润很特别,不甜不腻,像是竹子中心那点最嫩的芯,被晨露泡开了,清清浅浅地顺着喉咙往下走。胃里暖了一下,很快,那暖意又散开,变成四肢百骸一种松快的凉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老张问。我咂摸着嘴,试图描述:“好像……没喝到什么,又好像喝到了一整片竹林。”他哈哈大笑,说这就对了。他说这“乳液”不是榨取,也不是煎煮,是“养”出来的。取武夷山深处几丛老竹的竹沥,得在春末夏初、特定时辰收集叶尖凝露,再用古法配着几味草药,在陶瓮里封存酝酿。过程繁琐,周期漫长,得到的却只有这么一点点精华。“喝的不是滋味,是那点‘清气’。”老张总结道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熬的粥。白米清水,柴火慢煨,最后淋上几滴自家榨的芝麻油。粥本身淡,但那份米香和油润,能妥帖地抚慰整个童年。现在的东西,味道都太“满”了,辣要暴辣,鲜要猛鲜,甜要齁甜,仿佛不强烈就不足以证明存在。舌头被轰炸得麻木,反而忘了那种需要静下心来、细细感知的“底蕴”。
寻找被遗忘的“底蕴”
老张说,现代人活得太“燥”了。心里装着事,嘴里赶着话,吃进去的东西也恨不得立刻转化成能量。而这“朱竹清乳液”,偏偏反其道而行。它不提供刺激,不带来饱足,甚至没什么味道。它的作用,似乎就是让你慢下来,让身体里那股焦灼的“火气”,被竹子的清润慢慢中和、捋顺。喝它,更像是一种仪式,提醒你关注那些细微的、近乎无形的感受。
我问他,这到底算饮品,还是算药?老张沉吟了一会儿,说古人大概不分那么清。好东西,滋养身心,便是用了。他提起《本草纲目》里对竹沥的记载,也说起古人“饮露餐霞”的向往。这乳液里,或许就藏着那么一点对自然清气的执念,想把竹的挺拔、净直、中空有节的品格,用某种方式留存下来,融入身体。
离开时,老张没让我买,只说:“觉得对了,有空就来坐坐,喝一盅。”我把那点清润的余韵含在嘴里,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,忽然觉得周遭的喧嚣隔开了一层。舌底仍有津液悄悄滋生,呼吸不自觉深长了一些。或许,我们忙碌追逐的很多东西,就像那些浓烈的滋味,填充了肚子,却安抚不了神思。而身体真正渴望的,有时恰恰就是这一口说不清道不明、却能让人忽然静下来的“清气”。它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,但它或许能让你,换个状态去面对问题。
后来我又去过几次。不再追问它到底是什么,有什么功效。只是安静地喝一盅,感受那股清流从口腔到胃腹,再悄然弥漫开的舒缓过程。它像是一个沉默的提醒,在这纷扰的世界里,给自己留一个片刻的空隙,去承接一点天然的、简单的滋养。这大概就是老张所说的“底蕴”——一种向内探寻的安静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