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缓慢有力挺送女儿的话
爸爸缓慢有力挺送女儿的话
老李把闺女送到火车站进站口,就再也进不去了。闺女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,手里还拖着一个大箱子,回头冲他挥挥手,嘴型像是在说“爸,回去吧”。老李也挥挥手,可脚像生了根,挪不动。他看着那个小小的、倔强的背影,被人流裹着,一点点往闸机那头去。忽然,心里头有什么东西猛地一撞,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:“丫头!”声音有点劈,但穿透了嘈杂。
闺女听见了,诧异地转过身,隔着十几米的人潮望过来。老李张了张嘴,刚才那股冲动,到了嘴边,却像被堵住了。该说点啥呢?注意安全?到了打电话?这些天天念叨的话,此刻显得那么轻飘飘。他看着她,仿佛还是那个踩着他脚背学走路的小豆丁,怎么一眨眼,就要独自去闯那么远的世界了?
他吸了口气,感觉那个“挺”字,从脚底板慢慢升起来,经过膝盖,经过胸膛,最后顶到了喉咙口。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,一辈子跟机器打交道,话说得硬邦邦的。但这一刻,他必须说点什么,得是沉甸甸的,能压住她行李,也能压住她心里可能有的那点慌。
“到了那边,”老李的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吐得很慢,很实,像榔头敲钉子,“遇到事儿,别先想着躲。稳住了,慢慢想。力气,不在嗓门上,在脚底下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闺女的眼睛,“你记着,路都是走着走着,才踩实的。”
闺女在那边,用力点了点头。旁边的人流匆匆,好像给他们父女俩,短暂地让出了一小块安静的孤岛。
老李想起了很多事。想起闺女小时候学骑车,摔了,膝盖磕得血淋淋,他愣是没去扶,就在旁边说:“手把稳,眼朝前看,脚使劲蹬。”闺女哭得哇哇的,但最后还是自己爬起来了,歪歪扭扭地骑了出去。那也是一种“挺送”吧,用沉默和信任,把胆量“挺”到她心里去。
“还有啊,”老李又开口了,他觉得自己今天话真多,“做人做事,讲个‘实在’。别学那些花里胡哨的虚招子。你实实在在待人,人家也许一时不明白,久了,心里都有杆秤。这比啥都管用。”
他说到“实在”这两个字的时候,不自觉地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腰背。这是他最看重的品性,也是他唯一能传给女儿的真东西。家底不厚,给不了她乘风破浪的船,只能尽量给她压舱的石。这石头,就是这份“实在”和“稳当”。
闺女的眼睛好像有点红了,但她扬起脸,笑了,大声回了一句:“知道啦!爸,你回去吧,路上慢点!”
老李终于点了点头,再次挥挥手。这回,他看着闺女转身,验票,过闸,背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那头。他没有立刻走,就站在原地,摸出根烟,没点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。站台上,火车鸣笛的声音远远传来,轰隆隆的,带着一股决绝的劲儿,奔向远方。
他心里空了一块,但又好像被刚才那些自己说出来的、笨拙的话给填满了。他知道,女儿这一路,肯定会遇到坑洼,会有迷茫,甚至摔跟头。他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,跟在后面随时准备伸手了。
但他今天,总算把那份“缓慢有力”的劲儿,给“挺送”出去了。那不是一个动作,而是一股子神。是遇到难处时,先沉住气的那一下停顿;是选择面前,向着良心那边多倾斜一点的分量;是漫长日子里,不投机、不取巧的那份耐性。
风刮过来,有点凉。老李把烟别到耳后,转身往公交站走。步子迈得不大,但一步一步,踩得很稳。他知道,闺女也会这样走的。有些话,说出口就生了根;有些力量,传递了,就会延续。这大概就是一个父亲,所能做的最深沉的“挺送”了——把一种生活的桩法,默默打进孩子生命的土壤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