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尘被叠流口水
红尘被?叠流口水
老张蹲在巷子口那家破旧录像厅门口,手指间夹着的烟快烧到滤嘴了,也没想起来吸一口。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那张褪了色的《新龙门客栈》海报,林青霞演的邱莫言正举着酒坛子,眼神飒得能刮伤人。海报边角卷着,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,胶带都泛黄了。老张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:“这红尘啊,真是把人看得直流口水。”旁边下棋的李大爷头也不抬:“馋电影还是馋人?口水擦擦。”
他说的“红尘”,可不是什么玄乎的大道理。就是字面意思——那纷纷扬扬、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气。是早上六点豆浆油条摊子冒起的白蒙蒙的热气,是菜市场里为了一毛钱扯着嗓子砍价的鲜活劲儿,是深夜大排档炒锅里“刺啦”一声爆出的香味。这些玩意儿,看得见,闻得着,甚至能咂摸出滋味,可不是叫人心里头痒痒,嘴角忍不住上扬么?这红尘滚滚,说到底,就是一场盛大的人间滋味。
你说这人吧,怪得很。一边抱怨日子琐碎,柴米油盐压弯了腰;一边又离不开这琐碎,离了就跟菜里没放盐似的,浑身没劲。我楼下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大叔,他那口锅,乌黑锃亮,像个老古董。栗子在黑砂里“沙啦沙啦”地翻滚,甜焦的香气能飘半条街。他从不吆喝,就靠着这实实在在的香气揽客。这算不算红尘?太算了。那是用铁锅和炉火炒出来的人情味儿,比什么都实在。你从他手里接过一包热栗子,指尖传来的那股烫乎劲儿,能一直暖到心里去。这种实在的滋味,才是生活真正的锚点。
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味道有点变了。大家好像更忙了,忙得没空蹲在巷子口看完一张海报。很多“滋味”变得扁扁的,被压进了一块发光的屏幕里。朋友聚餐,菜上齐了,手机先“吃”;看到晚霞,第一反应是找滤镜,而不是安静地看它褪色。那些需要耐心等待、亲手触摸的“滋味”,好像被一种更快、更亮、更虚幻的东西替代了。我们对着屏幕里的美食流口水,却可能忘了自家厨房里那碗热汤面的香气。这算不算另一种“流口水”?只是这口水,为谁而流,为啥而流,有时候自己都有点迷糊了。
老张后来还是把那支烟抽完了,烟屁股扔地上,用鞋底碾了碾。“得嘞,”他站起身,拍拍裤子上的灰,“回家吃饭去,老婆子今天炖了红烧肉,香味儿早上就从窗户缝钻出来了,勾了我一天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眯起来,皱纹里都淌着满足。你看,转了一圈,最勾他口水的,还是家里那口实实在在的肉锅,是那份笃定的归属感。这红尘滋味万千,最怕的,就是迷了眼睛,饿了肠胃,却对着画出来的饼空流口水。
所以啊,咱都得多留个心眼——不是说不看那屏幕,而是别让它把咱的鼻子和舌头给整退化了。得空去闻闻清晨带露水的菜叶子,去听听傍晚街坊邻居的闲唠嗑,去尝尝巷子深处那家你光顾了十年的包子铺。这些滋味,扎实,熨帖,养人。它们才是红尘里最地道的“菜”,值得我们细细品味,而不是匆匆划过。别等到口水流了一地,才发现自己对着的,只是个摸不着的海市蜃楼。这人间真正的热闹与滋味,得用脚去丈量,用手去触摸,用心去咂摸,那口水,才流得不亏,流得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