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桃成熟之叁人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5:34:34 来源:原创内容

蜜桃成熟之叁人

村东头那叁棵桃树,是阿公年轻时种下的。打我记事起,它们就长在一块儿,枝桠交错,分不清彼此。村里的老人说,这叁棵树啊,像极了当年一起长大的叁个娃娃——阿贵、春生,还有秀姑。

那时候,他们是真的好。春天,桃花开得粉粉的一片,云似的罩在枝头。阿贵胆大,蹭蹭爬上树,折下开得最闹的几枝,递给树下的秀姑。春生呢,就蹲在一边,用柳条编精巧的小篮子,好让秀姑把花瓣装进去。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香味,混着泥土的潮气,还有他们怎么也压不住的笑声。那光景,就像枝头的花苞,鼓鼓的,满满的,全是盼头。

可时光这东西,它不说话,却悄悄把什么都改了。就像桃树要结果,花总要落。后来,阿贵去了南边闯荡,说是要挣大钱。春生留在村里,接了父亲的木匠手艺,叮叮当当的,守着祖屋和老井。秀姑……秀姑嫁到了隔壁村,丈夫是家里人相中的,老实,话不多。

叁个人,就这么散在了生活的叁岔路口。起初还有书信,后来就只剩下村里人偶尔带回来的、模糊的消息。听说阿贵生意做得起伏,风光过,也栽过跟头。春生的手艺越来越精,打的家具在四里八乡有了名气,可人也像他手里的木头,越发沉静,烟抽得凶了。秀姑忙着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,眼角早早有了细纹,只有看到桃花开时,会愣一愣神。

今年的夏天,热得格外早。那叁棵桃树,果子结得异常繁密,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,表皮从青涩慢慢透出胭脂红,茸毛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。那股成熟的、浓郁的甜香,几乎笼罩了半个村子。这香气像一把看不见的钩子,把远方的、心底的一些东西,都给勾了出来。

第一个回来的是阿贵。开着一辆半旧不新的小车,风尘仆仆。他没直接回家,倒是先绕到了桃树下,站了很久,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。第二个是秀姑,回娘家帮点忙,挎着篮子路过,脚步不由自主就慢了。巧的是,那天春生正好在附近人家做活计,收工早,也晃悠了过来。

叁个人,隔了将近二十年,又在这桃树下碰齐了。一时间,竟没人开口。空气里的蜜桃香,浓得化不开,仿佛是他们沉默的注脚。还是阿贵先动了,他踮脚摘下一个熟得最透、尖儿已经发软的桃子,在手心里擦了擦,递给了秀姑。“尝尝,看还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儿。”

秀姑接过,轻轻掰开。果肉是深蜜色的,汁水一下子溢出来,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。她咬了一小口,没说话,眼眶却有点红了。春生蹲下身,摸出烟,想了想又塞回去,只是喃喃道:“今年这桃子,长得真好。”

是啊,真好。他们围着树,像小时候那样,只是不再奔跑嬉闹。阿贵讲南方的海,讲生意场上的虚虚实实,语气里有疲惫,也有释然。春生说起他打的一套仿古家具,哪个榫卯花了多少心思,眼睛里有光。秀姑聊她的孩子,聊菜园里的瓜菜,平静里透着满足。他们聊了很多,又好像什么都没聊。那些错过的岁月,各自的沟坎,桃树都听着呢,它把风雨都化成了年轮,把阳光雨露酿成了这一树甜蜜的果实。

夕阳西下,给每颗桃子都镀了层金边。他们帮着春生,摘了好几筐熟透的蜜桃。阿贵要带些走,说南方吃不到这个味道。秀姑也要拿点,回去给孩子们尝鲜。分别时,没有太多的话,只是约好了,明年桃子熟时,有空就回来看看。

车子开走了,人影也远了。只有那叁棵桃树还站在原地,枝叶在晚风里沙沙响。满树的桃子被摘走大半,枝头显得轻松了些。但那股成熟的、饱满的、甜蜜的气息,却久久不散,渗进了泥土里,融进了渐起的暮色中。它不再仅仅是桃子的香味,那里面,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。是时间熬出来的糖分吗?还是生活本身,那复杂难言的滋味?谁也说不清。但你知道,有些东西,就像这树上的蜜桃,非得经过足够的日照,挨过必要的风雨,等到时辰彻底到了,才会透出那股子独有的、扎实的甜。而这份甜,或许只有同样经历过季节的人,才能真正品得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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