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堂在线男
天堂在线男
老张最近有点不对劲。这话是他媳妇儿在菜市场跟邻居嘀咕的。她说老张啊，以前下班回来，沙发上一躺，电视一开，雷打不动。现在可好，进门鞋都来不及换，先钻书房，门一关，好几个钟头。问他干啥呢？就含糊一句：“忙着呢。”饭桌上，筷子夹着菜，眼神却飘着，嘴角时不时还往上翘一下，像捡了钱似的。
邻居听了直笑：“该不会……网恋了吧？”这话把老张媳妇吓了一跳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可仔细瞧瞧，老张也没打扮得更精神，工资卡也按时上交，不像外头有人的样儿。这心里的疑团，就像毛线球，越滚越大。
其实啊，老张的“天堂”，就在他那台旧电脑里。半年前，他偶然进了一个论坛，叫“老男孩的模型世界”。这一进去，可算是老鼠掉进了米缸。论坛里全是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哥们，聊的不是股票房价，而是年轻时痴迷的军舰模型、火车头、二战飞机。怎么打磨，怎么上色，哪个牌子的漆最正，哪年的绝版货还能淘到……聊得热火朝天。
在那个论坛里，老张不是那个被领导呼来喝去的老张，也不是家里那个话不多的丈夫和父亲。他是“津门老炮”，是模型圈里说得上话的“张师傅”。他年轻时攒下的那点手艺，发几张成品照片上去，能收获几十个真诚的“大拇指”和“膜拜大神”的回复。那些被柴米油盐压箱底几十年的热情，噼里啪啦地，全给点燃了。
屏幕那头，是喘口气的“门”
他媳妇儿有一回假装送水果，推门进去瞥过一眼。屏幕上花花绿绿，好像是什么图纸，还有一堆零件照片。她心里嘀咕：“这有啥好看的？”她不明白，对老张来说，那屏幕亮光，照见的不是冰冷的零件，而是他快被遗忘的“少年时光”。现实里，他是个透明人，单位里是老王老李，家里是孩子他爸。只有在那个线上社群里，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生生的，被看见、被认可的。
老张自己也琢磨过，这算不算沉迷网络？可他觉得不像。他没花钱打赏，也没跟人吵架，更没见不得光。他就是找到了一个地方，能安安稳稳地、全心全意地，喜欢点自己喜欢的东西。这感觉，就像在拥挤的公交车上，终于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，能静静看会儿风景。这扇虚拟之门背后，是他能自由呼吸的一个小天地。
变化还是有的。上个月儿子学校搞手工课，要做个木头房子，儿子愁眉苦脸。老张看了看，说了句“我来试试”。那个周末，他没钻书房，而是在客厅茶几上，拿着尺子、铅笔、小锯子，有模有样地干了起来。儿子趴在一旁看，眼神亮晶晶的。那一刻，他媳妇突然觉得，这个埋头打磨木头的男人，身上有股她很久没见过的、专注又神气的劲儿。
后来，那个做得有棱有角、还装了小窗户的木头房子，得了儿子班上的第一名。老张没在论坛里炫耀这个，但他心里那点高兴，比收到一百个“赞”都实在。他好像摸索到了一点门道：这线上线下的生活，未必就是井水不犯河水。
老张还是那个“天堂在线男”，每晚雷打不动要去他的模型论坛“报个到”。但他现在关书房门前，有时会探出头喊一句：“媳妇，我那个砂纸放哪儿了？”或者对儿子说：“作业写完没？写完来，爸给你看个厉害的发动机模型图。”这小小的变化，让家里那股说不出的紧绷感，不知不觉松了些。他媳妇呢，虽然还是搞不懂那些零件有啥好琢磨的，但也不再追着问了。她隐约觉得，老张心里那个“天堂”，好像漏了点光出来，照进了他们平常的日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