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色色五
色色色五
老张最近总爱念叨一个词儿，叫“色难”。他说这是从《论语》里看来的，原意是侍奉父母，保持和颜悦色最难。我听着，脑子里却跑马灯似的，转出别的“色”来。
这第一个“色”，怕是颜色。咱们活在一个被颜色包裹的时代。手机屏幕一亮，各种础辫辫的图标争奇斗艳，红的火热，蓝的沉静，绿的鲜活。商家更是深谙此道，包装盒上的色彩恨不得直接跳进你眼睛里，勾着你的手去掏钱包。颜色成了信号，成了情绪，也成了无声的催促。有时候走在街上，看那霓虹闪烁，广告斑斓，反倒觉得眼睛有点累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被太多颜料泼过，反而看不清底色了。
再一个“色”，是形色，也就是样貌、表象。现在的人，谁的朋友圈里没几张精修过的照片？光线要调，滤镜要选，角度要刁钻。呈现出来的，往往是一种精心策划过的生活“形色”。美食未必真那么诱人，风景未必真那么无瑕，但拍出来，就得是那个“味儿”。我们看多了这样的“形色”，偶尔瞥见镜子里那个没睡醒、头发乱糟糟的自己，反倒有点陌生，甚至生出几分嫌弃。你说，这是我们在塑造“形色”，还是被“形色”给框住了呢？
这前两个“色”闹腾得多了，人心就容易浮起来，像水面的油花，看着光亮，却扎不下去。这时候，大概就需要找找第叁个“色”——成色。这个词儿实在，是金子的含金量，是物件的品质，是人骨子里的那份真东西。它不张扬，甚至有点笨拙，需要你掂量，需要你触碰，需要时间才能品出来。好比交朋友，嘴上抹蜜的，未必能共患难；倒是那些话不多，关键时能搭把手的，往往“成色”足。过日子也一样，轰轰烈烈的热闹是瞬间的烟花，柴米油盐里那份踏实、耐烦的劲儿，才是生活的“高成色”。
老张说的“色难”，放在这儿，我突然觉出点新意思。对父母和颜悦色难，是因为那是日复一日的功课，要卸下对外人的所有“颜色”与“形色”，露出最本真的“成色”。而对我们自己，在这纷繁的世相里，保持内心的安定，分辨什么是浮华的表“色”，什么是宝贵的“成色”，不为五光十色所迷，不为光鲜形色所困，恐怕是另一种更普遍的“难”。
这么一想，“色色色五”，前两个“色”是外界给的，是热闹，是风景；第叁个“色”是自己炼的，是底子，是分量。至于“五”，或许就是咱们的五官、五感，是咱们感知这所有“色”的通道吧。通道敞开着，信息洪流般涌进来，但心里头，得有自己的那杆秤，称一称轻重，辨一辨虚实。别让眼睛吃了太多“冰淇淋”，忘了肠胃需要“家常饭”。
说到底，活明白了，大概就是能在满世界的“色”之中，找到并守住自己那份纯正的“成色”，然后，对真正重要的人和事，努力做到“和颜悦色”。这功课，可真是一辈子也做不完呐。窗外又飘过一块炫目的广告牌，我眨了眨眼，低头喝了口已经温吞的茶，嗯，这茶味，倒是越来越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