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天眼镜娘给闺蜜打电话
七天眼镜娘给闺蜜打电话
手机屏幕亮了又暗，暗了又亮，指尖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悬停了好几次。七天——这个外号还是大学时起的，因为那会儿她总爱换眼镜，差不多一周一副，款式五花八门。我深吸一口气，终于按下了拨通键。
“喂？” 电话那头传来她特有的、带着点慵懒鼻音的声音，背景里还有窸窸窣窣翻纸的响动。“稀奇啊，大忙人怎么想起我啦？”
“少来这套。”我笑了，紧绷的肩颈莫名松了些，“在干嘛呢？又对着你那堆设计稿较劲？”
“可不是嘛。”她叹了口气，我几乎能想象她此刻的模样：大概率穿着那件宽大的居家服，头发随意挽着，鼻梁上架着那副她最近宠幸的、据说能防蓝光的细边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因为专注而微微眯起。“甲方爸爸的心思，比我的眼镜款式还多变。刚说要素雅，回头又要加点‘灵动的感觉’，这‘灵动’到底是个啥感觉嘛！”
她絮絮叨叨地抱怨，语气夸张，但我听得出里面藏着的认真和疲惫。这就是七天，表面上对什么都漫不经心，实际骨子里轴得很，尤其对她在意的事情。比如她的设计，比如她认定的朋友。
“你呢？”她话锋一转，“声音听起来……有点闷哦。跟那谁，又闹别扭了？”
我的心咯噔一下。什么都瞒不过她。我嗯了一声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电话里安静了几秒，只有她那边轻微的呼吸声，像在耐心等待。
“其实……也没什么大事。”我组织着语言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，“就是觉得，有些话越来越难说出口。好像一说，就俗了，就怕对方嫌烦。有时候看着他，明明人在身边，却觉得隔了层毛玻璃，模模糊糊的。”
“毛玻璃？”七天轻轻重复了一遍，然后我听见她似乎把眼镜摘了下来，又戴回去，金属镜腿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哒声。“说到这个，我倒想起我刚配现在这副眼镜的时候。验光师说我旧眼镜度数不够了，看东西习惯了那种模糊，反而觉得‘挺柔和’，换了副度数准的，刚戴上那会儿，世界清晰得扎眼，连对面楼窗户上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，反而不适应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沉静下来：“后来才明白，模糊有模糊的舒服，但那不是真实的清楚。关系大概也是这样？怕看得太清，怕问题太尖锐，就宁愿待在那种舒适的模糊里。可咱们戴眼镜，不就是为了看清楚点么，哪怕看清了会发现灰尘，也比一直雾里看花强啊。”
我握着手机，没吭声。她的话，像把小刷子，轻轻拂过我心底那层自欺欺人的灰。
“当然啦，我也就瞎比喻。”她的语气又轻快起来，“我这人你也知道，理论派，真到自己头上，可能还不如你呢。上周我妈催我相亲，我恨不得把眼镜摘了装瞎子。”
我们俩一起笑了起来。话题开始天南海北地飘，从难缠的甲方跳到最近看的烂剧，又从新开的网红奶茶店吐槽到腰上多出的赘肉。时间像窗外的夜色，不知不觉就流走了大半。没有刻意安慰，没有人生指导，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闲扯，像温水一样，慢慢泡开了心里那些皱巴巴的结。
“对了，”临挂电话前，她忽然说，“你上次不是说眼睛容易干吗？我给你买了一瓶好用的眼药水，放我这儿都快忘了，明天同城闪送给你。”
“你怎么总记得这些小事……”我心里一暖。
“那是，”她得意地哼了一声，“毕竟我是‘七天眼镜娘’嘛，主业设计，副业……关心一下人民群众的眼部健康。”
挂了电话，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。我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，每一盏都清晰而明亮。我想起她对于“毛玻璃”和“清晰”的话。也许，无论是看世界，还是看身边人，我们都需要一点勇气，去佩戴那副能让一切“清晰”起来的眼镜，去接纳那份或许会带来一时不适的“真切”。而好的朋友，大概就是那个在你舍不得擦亮镜片时，轻轻提醒你一句“该换度数啦”的人吧。窗玻璃上隐约映出自己的影子，我忽然觉得，明天，或许可以试着，把一些话看得更清楚，也说得更明白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