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黄猫2023
小黄猫2023
你肯定在小区里见过它吧？就是那只毛色像秋天银杏叶的小黄猫。我们这栋楼的人都叫它“二零二叁”，或者干脆就叫“二叁”。这名字来得挺偶然的，去年开春它第一次在车库出现时，瘦得跟纸片似的，但眼神亮亮的。门卫张大爷随口说了句：“这猫，是2023年来的客啊。”名字就这么传开了。
说真的，一开始没人觉得它能熬过那个冬天。它总是保持着一种警觉的生存距离，你给的火腿肠，它得等你退开五六步，才小心地凑过来，快速叼走，然后一溜烟消失在冬青丛后面。那样子，不像在吃饭，倒像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。我们都猜，它大概是被遗弃的，或者自己跑丢了，心里揣着一段不愿提的过去。
转折点是在初夏。那天雨下得特别急，我下班回来，看见它蜷在单元门的角落，浑身湿透，在那儿打哆嗦。我犹豫了一下，没敢直接抱它，只是把门推开了一条缝。它抬头看看我，又看看里面干燥的地面，居然——慢慢地、试探性地，自己走了进来。就蹲在电梯厅那块脚垫上，小心翼翼地舔着爪子。那一刻我忽然觉得，它好像在心里，悄悄修改了那条生存距离的刻度。
从那以后，二叁成了我们楼的“编外居民”。它有自己的作息：早上蹲在张大爷的岗亭边晒太阳，下午在花园的固定石凳下打盹。大家默契地给它留了水和猫粮，它呢，也开始用它的方式回报。比如，它会陪着晚归的邻居走到楼下；谁家晾的被子掉地上了，它会蹲在旁边，“喵呜喵呜”地叫，直到有人发现。这种善意互动，成了我们这栋楼里一件挺温暖的小事。
我有时候会看着它想，一只猫是怎么理解这个世界的呢？它记得2023年春天那个寒冷的车库吗？记得第一次被人轻轻抚摸头顶时，是僵着身体还是渐渐放松？它肯定不知道“二零二叁”是个年份，但对它而言，这或许就是一段完整“猫生”的开始，从警惕的流浪者，变成了有名字、有落脚处、被许多人淡淡记挂着的生命。
秋天又来了，二叁的毛色在夕阳下金灿灿的。它现在允许我们摸它了，甚至会在你脚边翻个滚，露出软软的肚皮——当然，只维持两秒，然后就不好意思似的跳开。它依然不算一只“家猫”，没有属于谁，但整栋楼好像又都是它的家。这种关系挺妙的，彼此给予一点温暖，又都保留着各自独立的空间。
前两天，我看到新搬来的小女孩蹲在花园边，小声跟它说话：“小黄猫，你从哪里来呀？”二叁只是用尾巴尖，轻轻地扫了扫她的鞋面。它当然不会回答。但我想，它的存在本身，或许就是一种答案。对于信任是如何一点点建立的，对于陌生的善意如何让一个漂泊的生命，在某一个年份里，找到了它的角落。
车库里又来了两只新面孔的流浪猫，怯生生的。我注意到，二叁会远远地看着它们，偶尔把自己碗里的粮，往那边拨一拨。你看，它甚至开始学着，成为一点点善意的中转站了。这大概就是生命影响生命吧，悄无声息，却又有迹可循。
冬天又要来了。不过这次，大家好像都不太担心。张大爷已经用旧纸箱和软垫，在它的几个“据点”做了简单的窝。我知道，二叁还是会保持它那点骄傲的独立性，不会钻进任何一家的大门。但我们也知道，当雪花落下时，它会有一个干燥温暖的地方可以蜷着。2023年对它、对我们来说，都因为这只小黄猫，多了些具体而微的牵挂。